第六十三章   杜二胖

收到古殤自請前往幽州城治理水災的消息時我正在整理薑楓的生平資料，一個恍神，厚厚一遝紙張啪地從手中滑落在地，惹得塵埃四散在寒意滿滿的空氣裏。

“好運，你別怪我多嘴問這一句，你和殤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將我的失神盡收眼底，下朝歸來的肖禦小心問道。

是不是我真的傷了他的心，他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遠離？

“那，皇上應允了沒？”沉默良久，我能問出口的也僅如此。

肖禦點點頭，“自然，本來就沒人願意去，難得殤還自己請命，皇上豈有不應的道理？”完後他頓了頓，“殤明天便會走。”

明天？這麽快？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相識幾年，肖禦也明白我此時的心情，他抿了一口暖胃的薑汁紅茶，似提議道，“禦史苑也無甚要緊的事急著做，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去送送他吧。”

我沒有任何異議地點頭應允。幽州城一行，勢必凶險，光是這般想想我的心都忍不住揪到一處，何況真等他去了那兒呢。古殤他，看似瀟灑不羈，卻是個較真的性子。

一宿輾轉反側，待醒來時天已大亮，心裏一慌我忙喚了紫蘇進屋，“紫蘇，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肖禦有沒有來過？古殤他們出發走了嗎？”

麵對我一連串的發問，紫蘇略帶為難地沉默了會，而後自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隻回道，“大皇子已走了兩個多時辰了，這是他留給你的。”

“走了？那你為何不早叫醒我，昨晚回來時我專門囑咐過你的。”一把扯過信箋緊緊攥住，我的語氣裏帶了濃濃的不滿。

紫蘇有些難過地擺擺手道，“姑娘，不是我不叫醒你，是大皇子吩咐我不要讓你去送他。他說那話時一副鄭重沉穩的模樣，我可是第一次見，我想，我想大皇子他是覺得對你有愧疚，所以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便…這樣不見也好。”

心裏悶悶發痛，我倚著小幾取出信箋，冬日的稀疏日光透過窗子灑進來，細小的塵埃在其間輕快地跳舞旋轉。時光靜謐安好，可那個人，沒有在我身邊。

“好運，到現在我也無法回答那日你問我的問題，對我來說實在很難。你莫要責怪紫蘇，是我的意思，聰慧如你，我想你定能明白我的心思，這一行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要萬分保重，等我，勿念。”

內容隻簡短的一段，我卻瞧了一遍又一遍，溫情漸生。古殤本就是個溫暖的人，而這字裏行間又盈滿了他的溫暖柔情，我想我看懂了。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我都會先等他回來。

堅定了這個想法時我正走在前往同心宮的路上，伴隨著刺耳尖銳的斥罵聲一同出現的一幕情景映入眼簾，我隻覺其中一個著太監服飾的背影有些許熟悉，便忍不住走上前去。

“你這死奴才，做事笨手笨腳的，能不能多用用腦子啊？你這是不把我氣死不罷休啊！…”正在怒罵一個小太監的人我認得，他是皇上撥去服侍白悅兮的，在宮裏是個有資曆的老人兒了，免不了一天倚老賣老，挑底下人的刺兒。

被訓斥的小太監喏喏開口，“李公公，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以後一定會好好當差的…”

這聲音赫然是…雖然有三年未曾見過，但我想我絕不會聽錯辨認錯的，當下愣了愣，又猛地跑過去扳過那背對著我的身影。

“二胖？！真的是你？！”眼前之人正是村頭杜大夫的兒子杜會剛，和好命一般大的二胖。由於太過震驚，我的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

而二胖顯然同我一樣，他的整個表情都呆了，而後一聲激動的大喊朝我撲過來，“好運姐！”

那李公公被我倆上演的一幕弄得不明所以，他一臉疑惑地望了望我，又不解地看著二胖，最後不耐煩地出聲，“到底是怎麽回事？小杜子你在搞什麽鬼？佟史官，您怎的來這邊了？”

二胖嚇得一個哆嗦，雖然動作很小，我還是留意到了，心裏一疼，我自袖中摸了幾塊碎銀子塞到李公公的手中，笑言，“公公，是這樣的，這個小…小太監我認識，我們是一個村的，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了，今日上天有緣安排我們在此遇見，我還有話要同他說說，勞煩公公行個方

便，可好？”

不動聲色將銀子收好，李公公笑得平易近人，大方地揮了揮手，“嗯，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我這便先回去伺候我家主子了。”而後他對著二胖笑容斂了幾分，“你這小崽子抓緊時間，完了便回禦膳房當差，不許偷懶。”

二胖恭敬應了。目送李公公走遠，他轉身看我眼裏已含了熱淚，“好運姐，你怎麽會在這皇宮裏？適才聽李公公稱呼你‘佟史官’，你是到禦史苑做了史官麽？”

我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好孩子，不哭，姐姐的事我一會再告訴你，你先給我說說你怎的到這宮裏來了，還做了太…太監？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我爹被人抓走了，他們還抓了全村的人，還有好運姐你的爹和娘…”回憶過往，二胖的神色驀地增加了畏懼與慌亂，話也說得有些混亂。

看來他還不知道其中的因由，因此也定未再同杜大夫他們聯係過，也真是可憐見兒的。我安撫他的情緒道，“二胖，你爹還有我爹娘他們我已經給救出來了，前些日子都回了青豐鎮，你別擔心。倒是你，在那之後出了什麽事？”

二胖抹了抹欲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含了幾分無奈和黯然說，“好運姐，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說出來，不然對誰都不好，如果日後時機成熟了，我一定告訴於你好不好？”

這孩子，竟也成了個藏有心事的。他和好命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一向好得很，要是好命現在在身邊，是不是也存了好多我不知道的心思？思及此，我問他，“二胖，以後我會經常在宮中走動，你若是想告訴我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過眼下我倒真有一件頂重要的事問你，那個時候咱一村的人被抓，可事後救他們時我並沒有看到好命，你可知他的下落？”

不知為何，二胖臉上的恐慌和驚懼愈發明顯與濃厚。沉默了良久，隻聽他空洞的聲音道，“好運姐，原諒我什麽都不能說，好命他…要是我猜得不錯，他就快出現了，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他了。”

什麽意思？

我被他的話成功攪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