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宿命 現世業報
麵對墨涼仙的問責，酒館掌櫃那隱匿於黑暗中的臉龐上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神色。
“何罪之有？”酒館掌櫃心頭暗自重複著，是啊，他何罪之有？
就在前天，酒館掌櫃迎來了他人生的第五十二個生日。人生百年，他已經是半個身子邁入黃土的人了，可是他這一生都做了什麽？
以他的才能，不出幹出多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就單純的拿酒館來說，如果不是為墨城服務，憑他的手段和頭腦，想要做成東池國頭號招牌也未必就是一件難事。
可是，他的身份束縛束縛了他，將他的前途限製於此。一個小小的酒館，這就麽方圓十幾丈的小地方，竟然生生捆綁了他數十年的光陰。
他還依稀記得加冠之齡時的豪情壯誌，那時的他的，雖然明白爭霸天下並不現實，但至少做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還是很有可能。
翻手攪動風雲，負手雷鳴雨驟！
這該是何等的豪邁！
但這個理想很快便破滅了，破滅的原因不是他感覺自己不行，而是環境的束縛直接決定了他的命運。
墨城外部勢力，名為“東走西顧”的酒館，這是一個永遠服務於墨城的神秘勢力。當然，如果能為數千年風雲變幻中始終屹立的墨城效忠也算是一件可以說服他的事情。可是，直到他接過掌櫃之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這件事是多麽的殘酷。
他並不是一個無為無能之人，森嚴苛刻的製度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麽，真正讓他感到絕望的要永遠處於暗處。
一腔熱血瞬間被澆滅，他可以用數十年來效忠一個勢力，但前提是，他的效忠要有意義，他需要被承認。
試想一下，任勞任怨的為墨城服務數十年，明裏經營的酒館可以創造利益，暗裏網羅的消息則更有重用。他每日謹小慎微的活著，忙碌 奔波，而且這裏是東池國，他必須時刻陪著小心，否則一個大意就有可能惹來掉腦袋的大禍，為的是什麽？
難道就為了做一個幕後英雄？
難道就為了待到有一天，行將就木，走在大街上卻無人識得？
還是為了死後墨城城主的秘密加封？
這一切是的一切，又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掌櫃的抬頭看了“墨茴”一眼，目光中再度閃過異樣神色。似有感恩又似有怨恨，是一種說不清的糾結。看完一眼，掌櫃的又迅速低下頭去。他心中又不甘和鬱結，但同樣的，他亦是受過墨城天大的恩澤。
他是一個孤兒，自小便失去雙親，在這種戰亂年代流離失所。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而且他居住的地方乃是有名的亂區，由於缺乏製度的管束，草菅人命的事情每天都有發生。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一個無依無靠的流浪兒，隻能靠著每日給人做苦力來換取半個發黴的饅頭才能過活。
當然，苦力隻是美其名曰，其實他真正的工作卻要用另外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奴隸！
對於一個奴隸
來說，他是沒有生活的權利的。他有的隻是過活。然而，過活不是生活，過活是為了活命而活。一個人在隻為了活命的情況下，尊嚴便再也不會顯的那麽重要。
那時的他便是如此，嘲諷點來說，尊嚴是他心中的宏願，但麵對現實，尊嚴卻連半塊凍硬的、發黴的饅頭都不如。
作為一個奴隸，沒有任何人會對產生一絲一毫的同情，隻要不遭到打罵已經是一天中最幸運的事情。遭遇白眼和被人侮辱？嗬嗬，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最讓他記憶深刻的是，當時的“老爺”竟然用繩子拴住他們六個少年的脖子，牽著他們在街上當做狗兒來溜！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屈辱，即便是早已麻木的他們，竟然心頭也騰起了一絲狂流！
那時的他終於對尊嚴有了無比強烈的向往，他希望有一天站到天下之巔，希望能夠不被他人左右而左右他人生死！
於是，他們合力殺死了“老爺”，但是同時，麵對著瘋狂的報複和追殺，同伴們也一個一個的倒了下去。
他是聰明的，從小便表現的比別人多幾分算計，所以他活到了最後。但是，麵對著龐大的勢力網，他終於在奔逃了月餘之後走投無路，麵對著明晃晃的鋼刀，他隻能閉目等死。
然而，也許是人生的前十幾年過的太過悲慘，所以這次幸運和恩賜卻眷戀到他的身上。就在鋼刀揮向脖頸的那一刹那，一個影響其一生的人物出現了。
他得救了，而且他過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衣衫不再襤褸，夏日有涼衫、冬日有棉襖。飯食不再是奢侈品，每日三餐都能夠填飽肚子而且味道不錯。更主要的是，在跟著那個人物之後，他學到了讀書寫字、學到了謀略算計、學到了武功內力，甚至還學到了一種之前期盼已久的東西。
兩個字，尊嚴！
後來，在他成年的那一天，大人物給了他一封書信和一塊神秘的方印後便消失無蹤，之後的數十年裏再也沒有出現過。
書信的內容是關於一個叫做“東走西顧”的組織的，而那塊方印，則是掌管“東走西顧”的唯一信物。
從此他搖身一變，成為了墨城外部勢力的重要人物，甚至在整個東池國分部，他儼然可以自稱主導。
為了報恩，他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可就在一年之前，一個重大的消息令他根深蒂固的忠誠為之動搖。
墨城覆滅，墨家少主香消玉殞！
得到消息後，幾十家“東走西顧”的掌櫃齊聚一堂，縱然經過的三天的議論，但最後卻仍然未能得出一個統一的意見。
自古以來，“東走西顧”從來就沒有意見分散的時刻，因為他們都秉承著一個信念，那就是生為墨城人、死為墨城魂！
可是那一天，這個信念出現了裂痕。麵對著沉寂的墨城，這群人中超過半數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哀怨。
和他一樣，他們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隱姓埋名，他們都
有著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有著驚人的才能。一個有才能有抱負的人，怎麽會心甘情願的永遠活在平凡之中。
盡管他們並不平凡，他們是墨城的神秘勢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加的不甘不忿，因為他們並不平凡的身份永遠也得不到承認，他們做著並不平凡的事兒卻永遠要被人以平凡人視之。。。 。。。
不過，抱怨畢竟是抱怨，他們還都是有感恩之心的人。墨城予以他們莫大的恩澤，這是鐵錚錚的事實，誰也無法抹殺。而這也真是他們糾結的原因。可是直到某個掌櫃的一句話，他們的糾結瞬間瓦解。。。 。。。
“墨家救過咱們的命，可你們不想想，他們為什麽要救咱們。世界上需要救的人多了，他們怎麽偏偏選擇了咱們？”
此人的話並未說的太透，但在場的哪有一個傻子。沒等他說完，大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墨家的行為的確擺脫不了那種嫌疑，有目的的相救無非是為了利益！
甚至，說的更漏骨一點，墨城的相救，不過是為了一場長久的利用！
這個念頭在所有人的心中生根發芽，而且迅速的根深蒂固。但其實他們卻都明白，這個念頭不過是一個引子，他們始終都想浮出水麵給在這個混沌的年代裏掀起些風浪，而墨城的沉寂，恰好發生在他們念頭最為熾熱的時刻。
就好像壓垮鬆枝的最後一片飄雪。
墨城覆滅的消息瞬間引燃了他們心中蟄伏多年的大誌向，他們的心裏開始躁動，根本無法平靜。
那次議論之後，各地的掌櫃仍舊沒有發表明顯的態度，但任何人心裏都清楚的很，他們已經做出了決斷。
如果不出意外，經過一年的整頓準備之後，內天下各地將會相繼湧起一股神秘的力量，屆時，天下的格局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就在前段時間，他們剛剛沸騰的熱血卻再度熄滅。
因為，墨城少主魂魄現身法場！而且不久之後，又一重磅消息如同重錘般撞上了眾人的心靈。
墨城少主舊部，影子墨茴！
如果說魂魄之事虛無飄渺，他們雖然聽得卻半信半疑就足已經殫精竭慮了，但影子墨茴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她的出現，瞬間讓一眾掌櫃因心中的鬼胎而感到驚懼。
就在他們準備脫離墨家的時候，墨茴卻恰到好處的出現，難道這是巧合麽？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琢磨著這個問題，但說是琢磨，其實不過是憂慮罷了。因為無論是不是巧合，他們心中的鬼胎已經生出，而且他們也早就暗自開始了脫離墨城的計劃。
事到如今，掌櫃的心中突然有點悲涼，有一句古語說的特別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掌櫃的深深埋下頭去，心中如同江河般泛起滔天巨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
他昨日才剛剛召集過部下的高手已做商議，今日影子墨茴便找上門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