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台躍下情難斷

江心提著大大小小的手袋在擁擠的菜市場裏買菜，這些年，她越發像個家庭婦女了。素麵朝天不施粉黛，為了做家務方便，她越來越愛穿寬鬆的休閑服裝，連從前最愛的高跟鞋在她看來也是一種累贅了。

她正愁今天晚餐做什麽吃，碰巧發現前麵的攤子上鯽魚大促銷。江心興致衝衝的跑過去，原本她想要砍價，但是老板說本來就是促銷已經是最低價了，江心隻好閉了口，買了一大手提袋的鯽魚。她想，孟濤最愛喝她做的鯽魚湯了，今天晚上就好好就做鯽魚湯。

當她路過國貿商場的時候，忍不住進去逛了一圈，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逛商場了。在她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她經常來這裏，那時候買不起貴的東西，就逛一逛看一看，偶爾運氣好也可以淘到滿意的折扣貨。後來和孟濤在一起以後，他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在頂樓的露天西餐廳吃廉價的99塊錢牛排，他們都隻是學生，吃不起貴的，但也很開心。

江心看了看時間，發現時間還早，就轉身進了國貿商場。這裏的顧客大都穿著時尚，要麽是年輕靚麗的小姑涼，要麽是高雅貴氣的闊太太，像她這樣提著購物袋進來的還真不多。沒找到儲物櫃，她隻好提著購物袋在商場裏麵瞎轉悠。

當她走過一家首飾店，恍惚間好像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孟濤。他站在一個年輕女孩的旁邊，微笑著看著她，眼睛裏泛著脈脈柔波。她開始極力說服自己，也許孟濤隻是陪同事過來，他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同事呢，可是當那個女孩挑完項鏈小鳥依人一樣依偎在孟濤懷裏，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她多麽希望那個人不是孟濤，可是孟濤西裝上的那條領帶出賣了他，那條灰色的領帶是早晨出門的時候她親手為她打好的。那一瞬間，空氣好像凝滯了，她感到渾身不自在喘不過氣來，大腦一片空白，過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不遠處的他們，男的英俊，女的高挑，他們抱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不遠處的自己，家庭婦女一樣的自己，拿什麽來挽回。年輕時候的江心，多麽好強驕傲的一個人，這些年，她的棱角都被柴米油鹽磨平在巨大的生活之流裏了。頓時，她的心裏五味雜陳，難過，委屈，憤慨，隱隱的不甘。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她真想把自己手袋裏麵的幾十條鯽魚全都倒在那女人的腦袋上，讓她知道做小三多麽可恥，她想過去扇孟濤幾巴掌，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但那又怎麽樣，現在的自己，走上前去隻會讓人笑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掏出紙巾，擦幹眼淚，默默地離開了現場。直到她離開，孟濤也沒有發現她。臉沒有花，紙巾擦幹眼淚就好了，沒化妝就這點好。江心邊走邊沒頭沒腦的想，顧不得周圍人投來的驚詫目光。

她想打電話問清楚，她心裏覺得死也要死個明白。

撥通電話，她問他，“老公，你在做什麽？”

他壓低聲音，小聲回答，“怎麽啦？公司開會呢”

她心裏發出一陣冷笑，卻又按捺下去，她繼續說，“沒什麽，就是晚上早點回家吃飯”

他說好，匆匆掛了電話。

終究是開不了口，終究不知道如何開口。短短的幾個的小時裏，她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眼睛紅的像兔子。

她終究還是個女人，心裏有一塊地方柔情似水，那地方滿滿的都是他。她還是愛他的，縱使他瞞著她勾搭別的女人。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她隻能先裝作不知道。於是，她魂不守舍的下了廚房，她要給他做晚餐，做鯽魚湯。

晚上九點鍾，他回家了。她坐在客廳等他，飯菜在餐桌上擺好了。他走到她身邊，像往常的若幹次一樣輕輕吻了她，吻在額頭。這吻有多假，現在不止他一個人知道了，她情緒裏有淡淡厭惡，可她還是慶幸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還愛著他，深深的。

隻是她無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她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今晚晚餐的氣氛和往常明顯不一樣，她不再主動問他工作上的事情，她不再主動提出今天在家遇見的雞毛蒜皮的事情，而他原本話不多，於是，他們之間隻剩下沉默。

破天荒地，他開了口，“今天的鯽魚湯很好喝。”

她心裏一陣苦笑，過去的多少日子，她想盡辦法討好他的胃，他卻沒說過一句好話。她隨聲應和，聲音比蚊子還要小。

他看出她情緒很低沉的樣子，繼續說，“明天晚上我們去國貿商場吃牛排吧。”沒等她吭聲，他繼續說，“今天路過那裏，想著我們好久都沒有去過那裏了，挺懷念的。”

她抬起頭，看了看他。他以為她是被自己的提議驚訝到了，卻也沒有在意。她確實是驚訝，隻是情緒更多一點。而這些，他不知道。

她是不是應該當麵質問他，她要如何開口，他會矢口否認嗎？如果她不問，他們之間就還有繼續的可能，也許有一天他會回心轉意，男人都是喜歡獵奇的，如果他問了，他會不會就順勢甩了她。她心亂如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十幾年了，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她好討厭現在的自己，曾經的自己不是這樣懦弱的，為什麽要遷就，為什麽要妥協。

她還記得年輕時候的自己，他們之間也曾經遭遇過第三者，他和他的小學妹。那時候的她，洋洋灑灑地給他寫了一封信，結尾處瀟灑的問他，要她還是要我。那時候的她之所以理直氣壯，因為她有資本，她年輕貌美又有才，現在的她，光芒已經不再了。她不在自信，此刻的她隻是一個可憐的患得患失的女人。

一夜的輾轉反側，從前的場景就像是電影一樣在江心的腦海裏重複播放，早晨她沒有起床幫江濤收拾打點。他心裏也有些莫名其妙，以

為她睡過頭了，便也沒在意。他自己打理好一切出門了。她聽著關門的聲音，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們約好的時間在晚七點，江心早早的就開始準備。她心裏麵想著，至少讓他知道，自己也是美麗的。如果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次晚餐，那也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她。她洗了個澡，噴了淡淡玫瑰花香的香水，化了清新淡雅的妝，穿一件淺綠色的長裙。

她早早地到了國貿商場頂層的露天西餐廳，孟濤也準時到了，眼前的江心讓他眼前一亮，一個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若幹年以前剛見她時候的樣子。她一直是那種女人，可隨性，可別致。

他們坐在從前常坐的那個位置，靠近巨大的落地窗戶，可以將低處的風景一覽無餘。一切似乎都是老樣子，隻是他們不用再吃99塊錢牛排，菜單上各種昂貴的牛排他們可以隨意點。她依然點了99塊的牛排，因為她固執的想要記住當年的感覺。孟濤選擇了599的牛排，他說自己已經吃不慣那種廉價的牛排了。

夜幕將至，華燈初上，西餐廳裏應景的點亮燭光，就像若幹年以前那樣。溫柔的燭光映襯著江心的臉，讓她看上去多了一些溫柔嫵媚。

江心點了一瓶紅酒，這讓孟濤驚訝，十幾年了，江心幾乎滴酒不沾。

江心搖晃著高腳杯，淡淡地問了一句，“多久了？”

這問題讓孟濤始料未及，下意識的問，“什麽多久了？”

江心目不轉睛的看著高腳杯裏搖晃著的紅色**，說，“昨天，國貿商場，三樓，首飾專櫃。”

簡短精確地敘述讓孟濤內心唏噓不已，他一陣失神，故作鎮靜的回答，“好幾個月了。”

江心抬起頭，盯著孟濤的眼睛，她多想問她，要我還是要她。但是她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勇氣，因為他在他的眼神裏看不出一點心疼。她眼裏透露出淡淡的失落，她微笑著，眼底泛著淚光。

又是一陣沉默，這氣氛讓人窒息。一杯又一杯，江心喝了很多，原本不勝酒力的她很快就醉了。幾瓶酒下肚，她早已神誌不清，卻終於還是沒能忘記眼前這個背棄自己的男人。

“散了吧”說完這句話，她站起來起身要走，孟濤沒有扶她。

她走到觀光台上，突然的瞬間，他和她都變成了年少時候的模樣。他舉著一大束玫瑰花，站在眾人麵前跟她表白，那時候他是多麽的幸福啊。她接過玫瑰花，像一個幸福的新娘一樣把玫瑰高高的拋起。江心伸手去接，縱身飛下了天台，轉身的那一刻，她看見孟濤和那個女人站在一起，他摟著她，激情無限。

本以自己必死無疑，一隻花瓣飄落掌心，江心的麵前閃過一道白光，耀眼的光刺痛的眼睛，江心本能的閉上眼睛，等在睜開眼睛後，她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隻覺得內心裏一陣莫名其妙的痛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