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兩蛾愁黛淺

星鬥稀，晨鼓歇，曉妝殘紅褪，凋謝一地花紅。

鏡中女子的容顏依稀美麗，隻是少卻幾分生機。褪下殘妝，留有的隻剩下空虛的寂寞顏色。

楊淑兒輕聲歎息，接過宮女遞上的濕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水珠。“替本宮上妝吧！”縱然時光流逝，她也無法讓自己的麵上顯出那些看盡寂寥。

梳妝後，她又是那位端莊高貴的大夏皇後了，而不是眼前這名空虛寂寥的女子。作為皇後，哪怕隻是尋常人家的正室，她也要端的起架子來，而不是一味的隻曉得情情愛愛。

情愛一事於正室是絕無可能的，這些小家子氣的玩意兒，隻適合那些諂媚的女子。這是母親時常教導她的，隻是楊淑兒卻以為正室也是可以享有夫君的喜愛。隻不過，於帝王之家，不過奢望罷了。

多情的人不適合做皇帝，若要成為一名帝王，冷情所是必要的。當今天子，雖於女色之上有幾分心愛，卻從未見過他真心喜愛哪一名女子。這後宮之中的千般姿色，於他看來，怕隻是一件精美的收藏品罷了。若是這收藏落了時興，少了興致，便會被束之高閣，再也不會問津。

縱然忍耐叫人心酸，寂寞令人空虛，她也要堅持下去。從嫁入皇家的那一刻她便知曉，平淡的生活此生已經於她無緣，她所要做的就是當一名合格的皇後，日後被寫進史書，留一個賢名罷了。至於皇帝同哪名女子的香豔之事，大約隻能在野史中窺得一二。

皇後不會為皇帝所喜愛，一直都是如此。皇後隻是一個象征，需要的隻是一名適合在這個位置上的女子罷了。

楊淑兒不由想起二十幾年前，那時的皇帝還不似如今這般。他英俊也多情，隻因那時他還未承襲皇位。走上那個高位後，他就變了。而兩顆本是緊緊挨在一起的心，也漸漸分離了。

或許他曾經是喜歡她的，隻是她成為皇後後，這喜歡便淡

了，逐漸被時光磨掉了。

“公主那裏如何了？”自從神醫入住翠鸞宮，她也隻去過一次。想來，自己這位母親還真是不稱職的很，竟是不曾去看望過一次。

“據說，公主的病情已經穩定，容貌也漸漸恢複往昔了。”身邊宮女連忙回答。

“哦？”楊淑兒一喜，笑言：“如此甚好，去準備一下，本宮要去翠鸞宮看望公主。”總歸是了卻一樁心事，若是孩子的容顏不能恢複，日後可就麻煩了。

這後宮之中的風向總是變得很快。眾人以為晴雪公主已經失了勢，連生母都不見憐惜。但聽說皇後竟要去翠鸞宮探望，眾人紛紛臆測，難道晴雪公主並未失寵？

不論他們心中如何去想，楊淑兒可是一心想要看到自己的女兒。這是上天給予她的珍寶，她本該好好憐惜珍視的。隻是她的溺愛卻讓那孩子走了歪路，她從不知她的心思會如此的狠毒。不過是他人不喜愛她，便心生毒計，要將那人困死在刑部大牢；不過是因為宮女不小心扯落了她的發絲，她竟然命人將人杖斃。

在這看似平靜的後宮中，不知道掩藏著多少的冤魂。楊淑兒萬萬不願意，自己的女兒也變得像那些女子一般狠毒。她可以狠，但她的女兒絕對不行。這些時日不去探望，也是給她的懲罰，希望她好好悔改，不要失了皇家的威儀。

站在翠鸞宮前，楊淑兒深吸了一口氣，竟無端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守門的太監一見皇後儀仗，忙將宮門打開。因言晴雪病情，這宮門已經許久不曾開過，眾人出門都是從側門經過，生怕給人察覺一般。

楊淑兒看到女兒時，她正在花叢中撲蝶。

已經入秋了，皇宮中還很暖和，蜜蜂蝴蝶也同夏日一般。少女一襲粉嫩顏色，模樣稚嫩俏麗，唇邊笑意盈盈，眼波盈滿一汪樂趣。

楊淑兒不由彎起嘴角，上前喚道：“雪兒。

”

少女聽到母親的聲音，停了下來，將手中羅扇一丟，便匆匆跑來。“母後，您怎麽不來看雪兒啊！”

這般撒嬌的模樣，才是楊淑兒熟悉的模樣。她真的無法將這般可愛的女兒，同隨意打殺人性命的狠毒女子聯係在一起。取出繡帕，輕輕拭了拭她額上的汗珠，楊淑兒笑著問道：“身子可還有不適？”模樣果真是變好了，看來這神醫本事果真了得。若是能將此人留在宮中，豈不美滿。

“身子已經好很多了。”言晴雪扯著母親的胳膊便將人往花廊下帶去，“這兒的日頭大，母後不要曬壞了。”

這孩子……楊淑兒有些窩心，到底是自己生養的，最關心的也是自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楊淑兒道：“最近母後不曾來探望，你可有惱了母後？”

說不惱是假的。但言晴雪這些日子裏也想了很多，稍稍想了想，便點頭。“是惱了的。可是雪兒想，母後絕對不是刻意不理的，定是有原因。那母後，您可願意告知雪兒，您為何不來探望雪兒的原因。”

一雙清透水眸，倒映著自己的容顏。楊淑兒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不禁歎著氣：“你過往做的那些事，母後已經知道了。往日裏還有父皇為你遮掩，母後不曾知曉。但母後從未想過，母後的雪兒，竟然會成了如此心思歹毒的女子！你竟隨意主張害人性命，哪裏像一名正經的公主。”

言晴雪心中雖已經有了打算，可一聽楊淑兒質問，心頭還是打鼓。她素來不將人命放在眼裏，是因她自覺天生高貴。但近來被人四處躲避輕視，都讓她發覺她雖擁有尊貴的身份，但這身份也的確岌岌可危的道理。想到那些被自己隨意打殺的人，又有什麽錯處，不過是低人一等，沒有投身到一個好人家罷了。一想之下，除卻羞愧，自然還有幾分懊惱。不由便道：“母後，都是雪兒不對，雪兒知道錯了，一定會努力悔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