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病中佳人

夜晚的冷風沿著臨安河繞了一周後,吹落了樹葉間的薄雪,最終歸為沉寂。

屋簷下,幾枚玉鐸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鳴響。隻是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怕是除卻遠縱高飛的夜梟,無人會欣賞了。

冬日的夜色濃重,好像是誰家的墨錠掉入了一口深井中,幽幽暗暗四散開來。

人們都在安睡,靜靜的。偶爾會聽到幾聲犬吠,焉或是哪家的男兒發出聲聲震耳欲聾的鼾聲,便是寂靜。

這一日是普通的一日,同任何的一日都沒有任何區別。

當晨光籠罩大地,承接初晨的第一縷陽光時,一切都仿佛是那麽的美好。

楚南晴又是在食物的香氣中緩緩醒來。當然,若不是遞上的甜粥旁,那一碗無法讓她忽視的苦澀湯藥,她的心情大抵會更好一些。

“我是否可以以為楚老板是在鍛煉用目光將物體變消失的戲法?你就算再看下去,它也不會消失。”

女子抬眸,清明的雙眸因還未清醒而染上幾抹霧氣,看著他的模樣有些可憐兮兮的。顧念心頭一軟,卻還強硬說道:“必須喝掉。你的身體這般虛弱,一場風寒拖拖拉拉了**日還不見好,讓人都懷疑我的醫術了。不過區區風寒罷了,竟然治不好。”

楚南晴哪裏敢說,是趁著他沒有注意的時候,將藥湯從窗外潑到臨安河裏去了。隻能拿過甜粥,小口的喝著,好似這般就能對那一碗湯藥視而不見一般。

但甜粥總有喝光的時候,她唉聲歎氣著拿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藥湯已經快要涼了,再加上適才喝過甜粥,嘴巴裏盡是苦澀的味道,眼淚都沁出來了。

“給。”

嘴巴裏被塞進了一塊甜蜜的桂花糖,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顧大夫若是把這藥製的像桂花糖一般,南晴也不會這樣抵觸的。”

“有人給你煮藥吃就已經很幸福了。”顧念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楚南晴自知理虧,努力往被窩裏縮了縮,殊不知這模樣在

男子看來當真是可愛的緊。亂蓬蓬的長發,愈發顯得她稚嫩了許多。顧念此刻有一個念頭,很想伸出手去,狠狠捏一捏她的雙頰。

不過,瘦了的話,手感不好。顧念糾結萬分,決定日日給楚南晴好好滋補一番,免得她繼續這樣消瘦下去。

“好好的一個臘八,就這麽過去了。”臘八節那日,她白日就燒了起來。等到退燒後,已經到了第二日。這讓她好生遺憾,臘八節吃臘八粥才最是幸福啊!

“還有臘月二十三給你過。再說來,新年可比這些都熱鬧。”顧念說著,撩起袍子在床榻上坐下,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唔,不燒了。”

楚南晴嘴巴裏含著糖,腮上鼓鼓的,臉蛋兒也是紅彤彤的,別提過可愛了。顧念愈發的手癢起來,終於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頭,眼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顧大夫是覺得南晴好欺負嗎?”自從兩人相熟後,她可是愈發的沒有地位了。常常被捉弄不說,這人也愈發的喜歡逗弄自己。她不由一歎,竟覺得自己有幾分可憐。

“大名鼎鼎的楚老板怎麽會給人欺負呢!”顧念一笑,手指理了理她淩亂的發絲,觸及她的肩頭,心中一歎。都怪那日他因‘楚南晴’一番話亂了方寸,才沒有注意她的身子。結果當日夜裏,她便燒得厲害,這拖拖拉拉了好幾日,都不見好。

“這一年又要過去了,顧大夫可有什麽打算?”

顧念眉梢一挑,斜睨她:“我可以當作楚老板是嫌棄我不成,想要將我早早的打發走了。”

“怎麽會!”楚南晴連忙解釋:“南晴的身子大好,日後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因而有些好奇顧大夫會做什麽罷了……”雖然說,她卻有趕人之意。兩人雖為好友,但生活中多了一個男人的蹤跡多少有些不便。楚南晴也在病中這幾日,才想清楚的。

“我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守著楚老板,免得你又讓自己生了病!”他故意這樣說,目光絲毫不放鬆楚南晴的表情。但讓他失望的,她的臉上沒有半分害羞顏色,隻

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顧大夫所說之言好沒有道理,好似南晴就這麽喜歡生病一樣。”

顧念嗬嗬一笑,沒有反駁,隻道:“你好好休息著,那些賬冊就不要管了。”若非是他問過了莫乾,怕是此刻都不明白她的病症為何拖拖拉拉久不見好,原來竟是夜間將賬冊拿到房間裏。這樣勞累,再康健的身子都得拖垮了,更何況她脆弱同薄紙一般。

“莫說都告訴你了。”楚南晴無奈一笑,“莫叔可是愈發的不可愛了。”

“他一個老人家要什麽可愛!”

顧念這句話並未掩蓋聲音,因而經過房間外的莫乾聽到二人對話後,眼淚汪汪的,好不可憐。他雖然是老人家,但偶爾也想要可愛一下啊!

“好吧。”楚南晴一歎,掀開被子就勢鑽了進去。“我要休息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顧念自然曉得她是因為什麽原因而啞口無言,卻不會怪她,隻覺得可愛罷了。楚南晴怕是自己都未曾發現,在顧念麵前,她已經愈發的像一名普通的女兒家了,小女兒的嬌態更是顯露無遺。顧念欣喜還來不及,又豈會主動提及。

這日的天氣算不得好,風有些緊。

呼嘯的北風,讓簷下的玉鐸發出讓人驚悸的聲響,好似要碎裂一般,來自最後的鳴響。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

遠飛而來的夜梟在狂風中努力抗爭,不時被猛烈的大風打向一邊。

顧念看著風中飛舞的夜梟,輕輕拉下窗子。

“臨安城裏已經許久不曾見過這樣大的風了。”此處並非北地,連風都是綿柔的。除卻在夏日時風雨最猛烈的時候,平日裏風聲都是輕聲細語,從不會來打攪你的生活。

“入冬了,這樣的風沒有什麽特別。”顧念回眸對她說:“房間裏我已經燃上了安神香,你早些休息。”

這日,顧念二十五周歲的生日悄無聲息的過去,無人知曉,無人察覺,甚至連他本人都沒有在意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