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曉病痛

楚南晴換好衣袍後,便已經不見了顧念的蹤影。想到他近來時常去王府給王妃看病,便放下心來。

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顧念在她心中已經漸漸不是當日那名為她治病,當作有人的大夫了。她自詡無心之人,卻不知自己的心腸比任何人都要柔軟。隻是過往的傷害讓她不得不將自己的真心小心的保護起來,不被任何人看到。顧念的溫柔,正一點點的融化著包圍她在內心之外的堅冰,讓她漸漸習慣了他的溫柔。

百花樓中同往常一樣,並無多少事宜。

楚南晴在恢複光明後,便將許多的公事攔了過來,讓莫乾擔憂的不行,生怕她累壞了身子。幸而有顧念在身邊攔著,不然她可要在冬日無事可做的時候日日陷在公事之中呢!

但現下顧念不在樓中,她有固態萌發,端著一隻算盤,撥弄著計算著賬冊上的每一筆賬目。

莫乾瞧著看著,望眼欲穿的盯著大門口,巴望著顧念早些回來,不然少主可又要廢寢忘食於公事之上了。

但讓他失望的是,到了午飯時,還不見顧念的蹤影。而楚南晴也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吃過午膳後,沒有午休,繼續計算著。

到了暮色漸沉之時,莫乾都快把大門盯出一個窟窿了。卻還是不見顧念的影子,好似他本來就不存在一樣。

晚膳前,終於有人過來遞上了顧念的口信。

原來是王妃的身體每況愈下,仿佛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顧念不得不守在王府,隨時準備將王妃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聽到此言,莫乾也愣了。懷安王妃的年紀不大,怎麽就到了如今這般模樣。這油盡燈枯,豈不是形容老人的。對於懷安王府的往事,他也有知道幾分,便歎氣將傳信之人送走,回稟了楚南晴這個消息。

楚南晴於懷安王府結識,自然是緣於她的百花樓。王妃是愛花惜花之人,從她這裏所購買的鮮花都照顧的很好。楚南晴隻見過王妃一次,

也知曉她的身體並不康健。但如今這樣一名女子忽然就要離開這個人世,她多少有幾分唏噓。

人命大約就是如此。飄忽不定,抓都抓不住。你永遠無法知道哪一天你會死去,因為連老天都不會給你預兆。

“讓人去準備禮物,明日我登門去探望一下王妃。”畢竟是多年的老主顧,又是言無心的母親,楚南晴理當上門探望一番。但是那樣的女子,她還是不希望她早早的離去。

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輾轉反側,睡眠不安。

懷安王府中,燈光閃爍。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著,期許著王妃能熬過這個夜晚。

書房中,一盞孤燈搖曳。

懷安王看著燃燒的燈芯,忽然起身。但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又返回來重新坐下。縱然他是她的夫,他也沒有立場去看望她。在她心中,怕是根本就希望看到他這張臉。畢竟,她是如此的憎恨自己啊!

將她從幸福身邊奪走,拖進這痛苦深淵的人是他,一直都是。

他知曉她是無辜的,但看著她如此的幸福,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將笑容從他臉上奪走。都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他心愛的女子不能同自己結合。

懷安王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他就是忍不住。

將她強硬的娶進府中,沒有給予她一分尊重。姬妾一個接一個的迎進門,從來沒有在乎過她的感受。就連她有孕,甚至生產,他都沒有去關注過。如今,這個女人就要離開他了。

懷安王從來沒有這麽清晰的感覺到,王妃的存在已經漸漸深入骨髓,成為了他人生中不能抹去的痕跡。那是一個那樣溫柔的女子,縱然被自己這樣對待,也從未抱怨過一次。

她隻是默默的忍受著,仿佛天生就該承受這些苦痛一樣。他不知道她是何以能忍下來的,即便知曉自己的丈夫是因為什麽娶了她,是如何對待她的。

窗外的風緊了。

呼呼的

風聲,仿佛是懷安王此刻的心聲一樣。他緊張的坐立不安,甚至因為想到她會死去,而讓自己無法呼吸。在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他的心中,早已經被那道溫柔的身影所填滿了。少年時的愛戀已經隨著時光漸漸褪去往日的顏色,他甚至想不起了那個她的麵容。說起來多麽可笑,他是因為她才成了如今的模樣,卻偏偏不記得她的模樣了。

他的王妃何其無辜,隻因為他的任性和遷怒,就生生同自己的情郎分離,嫁入這王府中,過著活死人一般的生活。

天邊漸漸顯出一絲青白顏色。

懷安王緊緊握著拳頭,耳朵高高豎起,傾聽著外麵的聲音。

忽然,他聽到一聲無法抑製的慟哭。刹那間,冰冷將他整個人都包圍了。寒意一點點的侵入骨髓,讓他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凍結了。

他再也無法忍耐,推開房門,奪門而出!

行至王妃的院落下,裏麵斷斷續續的哭聲聽的他心煩。他隨意推開一人,便闖了進去。

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無法呼吸的血腥味道。

他的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哆哆嗦嗦的走到床榻前,還未靠近,便被人給推了一下。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正瞪著自己。雙目通紅,緊捏著拳頭對自己說:“父王請回吧。母親身體不佳,需要休息。”

懷安王一怔,不由道:“她還活著。”

言無心瞪大眼睛,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父王很希望母親死去嗎?”

懷安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言無心顯然是不想看到他,推搡著他走到門外,才低吼說:“父王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母親麵前,免得擾了母妃的平靜。”他好不容易才看著母親從鬼門關前回來,如何能看著她繼續受到傷害。這種失去的心情,他已經經曆過第二次了,斷然不想再有一次。他的生命中無法承受那麽多的離別,因為他是如此的脆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