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動之以情

轉眼夜幕降臨,燈火閃亮中,靜茹敲了敲門。

“誰?”

一個暴躁的聲音從屋裏響起,同時夾帶著一陣氣喘籲籲,似經過了一場辛勞般,很是勞累的感覺。

“事情可有結果?”

靜茹冷淡的問。

裏麵一靜,接著腳步聲響起,門打開,蒼昊走了出來,但此刻他的模樣卻著實讓人一驚,臉色漲紅,青筋暴起,鼻口中喘著粗氣,雙眼中充斥著野**的殘暴,看著靜茹,他一凜,臉色和緩了許多。

“茹妹,你來了。”

“嗯。”

靜茹點頭道:“怎麽樣?”

蒼昊咬牙道:“這廢物倒是有點反骨,費了好多手段,竟然還是沒有撬開他的嘴。茹妹,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要折服了這小子。一個區區塵民,還敢在我跟前硬挺,我……”

“好了。”

靜茹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上前一步將他推開:“接下來,交給我。”

“我……”

“出去。”

靜茹的話很淡然,沒有任何的煙火氣息,但卻讓人不容置疑。蒼昊鼓了半天勁,卻還是沒敢在接著糾纏下去,隻能恨恨的一跺腳,出門離開。

重新將門關上,靜茹走進房間,然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空末途,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傷痕,身子緊緊的蜷縮成了一團,鬆垮著,如同一灘爛泥。

隻是看了一眼,靜茹就知道,這個看上去隻是少年模樣的人,在表麵完好的情況下,全身的骨頭關節都已經被重力捏碎,內髒受損,汙血橫流,隻是這一切都被很好的掩飾,肉眼看不出任何的傷痕。

好狠的心。

靜茹的眉頭微微的皺起,即便是經曆過戰場之殘酷,見慣了血腥殺戮,但看到一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被虐待成了這副模樣,還是禁不住心中有了一絲悸動,有些不忍。

目光從空末途的身上移到了臉上,她想知道,經曆了這樣的殘忍毒辣的刑法,是什麽還讓他堅持著不鬆口,不屈服。

難道僅僅是因為塵民對宗族的怨恨嗎?

人的心,真的可以這麽堅強?

人的信念,真的可以這麽堅韌?

靜茹覺得自己有些不解,可是當她的目光對上空末途的雙眼時,她忽然呆住了。

空末途的臉上一片漠然,似乎根本沒有遭受任何的痛楚,連眼角的一絲皺紋都沒有,完全的平靜,隻是嘴有些幹裂,上麵隱隱布滿了血跡。而他的雙眼,也隻是淡淡的張著,不大,不小,很平常。

而眼睛裏,藏著的也隻是一種淡漠,沒有哀歎,沒有憎恨,沒有怨憤,沒有屈辱,沒有求饒,沒有任何情緒在其中波動,隻是一種空靈,就像是人魂遊天外時,那種無所謂無所事事的眼神。

這……怎麽會這樣?

不知為何,靜茹的胸口感到了一股窒息,空蕩的房間裏,虛空似乎在漸漸的變得粘稠,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但看著漠然的空末途,看著麵對慘絕遭遇,渾身劇痛卻漠然的空末途,她覺得很壓抑。

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才能造就這樣的人?

他還僅僅是一個少年,俊秀,挺拔。但在這少年的身上,卻流露著即便是經過了戰場殺戮後的戰士都沒有的那種氣概——視死如歸。

不,並不是這種……應該是倔強,不屈,堅毅。

靜茹忍不住吐出了胸口的悶氣,呆在原地,靜靜的看著空末途,良久,輕輕的問:“為什麽?”

空末途的身子完全不能再動,腦袋躺在地上,眼神飄向靜茹,露出了一種——嘲弄的笑。

為什麽?

說出來,你懂嗎?

“真是不識好歹呢。”

靜茹幽幽的輕歎一聲。

空末途不聞不問,依舊臉色漠然,浮腫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撐在地上爬起身。

萎頓在地的樣子讓他感到憋屈,他從來不會讓自己低人一等,更遑論是這種蜷縮著如同蟲子一樣的造型了。

但是,他太疼了。

“我來幫你吧。”

靜茹看出了空末途的意圖,手做出幾個動作,就聽到空末途身上響起一連串的‘啪啪’聲,同時見到他的身子,如同塌陷的帳篷一樣慢慢的重新支撐起來。

隻是片刻,空末途體內的斷裂處便完全好了,但一波比剛才更猛烈的疼痛湧來,他終於忍不住悶哼一聲,但接著卻掙紮著起身,穩穩的站立起來。

靜茹沒有再看他,轉身坐到一旁,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宗族的處境並不好,‘證道’內部很亂,四大皇天之族,十一上位之族,下麵附屬族不下一千。各自形成派係,針鋒相對,攀比擠兌,都想獲得更大的權利。

可是我們‘證道’最大的敵人虛道,四教三門二島一院,七大頂尖勢力卻凝成一塊,合作無間。以團結攻內亂,自然無往不利,幾千年來,我們證道步步退縮,從原先的不分伯仲,直到現在的退縮一區,連門都出不去。

而地盤越小,資源越少,宗族間的爭奪就越激烈,到了最後,大魚吃小魚,許多宗族都被吞並。

我空姓一族,以前風光無限,乃是上位之族,威震天穹,可是現在甚至不能獨善其身,隻能依附於荊姓一族才能勉強立足。但天下不會有免費的好處,荊姓一族不會平白無故的維護我們。除了要上交許多資源外,還要供其差遣。比如我所在的浮屠營,便隸屬於荊姓一族管轄,甚至連我們空姓一族的大少爺,族長的繼承人,都在為荊姓一族服務。”

微一頓,看著空末途顫顫巍巍,卻如同青鬆入地般穩固的身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緩聲道:“你要知道,宗族的處境……很艱難。”

空末途冷眼看著靜茹,問道:“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靜茹靠在椅背上,冰冷的臉上竟難得露出了笑意,冰山消融,並不出彩的麵容竟顯得有些嬌俏的美麗。

“隻是想讓你明白,如果宗族都沒了,那麽依附於宗族的塵民又怎麽可能生存?所以為了宗族,其實就是為了塵民。”

空末途一怔,默然不語。

對方的話,並非無的放失,有根有據,事實也確實如此。

靜茹也不打算等待空末途的回應,又道:“宗族之所以處境江河日下,究其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宗族內的天書之路太過稀少,而且都已經出現了數萬年,高等的法訣又在宗族內亂中損毀消失,低等的法訣早已經被人找出了破解之法,與人對敵,尚未開始就處在了下風,自然敵不過。

而想要破解這個窘境,一是開辟新的法訣,但這方麵能創造的都被先輩們創造完了,我們想要再做,太難了。就算偶然創造出來,效果也不盡人意。因為我們的神識隻能達到第五劫,這意味著能力有限製,得不到最大的發揮。

這條路難以走通,那隻有第二條路,就是開辟新的天書之路,用新的神識,創造新的法訣。

但這也與法訣有同樣的困難,數萬年來找了無數條路,想要再找,難上加難。更何況我們空姓一族有著別族難以比擬的一樣優勢,就是可以自由進出的天書,幫助族人們更輕易的開啟神識。這是優勢,可以盡可能快盡可能多的讓族人們發展起來。可這也是劣勢,明知道有路,誰還願意找路?

所以幾千年來,我們宗族新開辟的路寥寥無幾,大多還都是低等的天普訣。而你無意中開啟的神識,對你而言或許隻是讓你有了反抗宗族的資本。但是在我們看來,這卻關係到宗族的未來發展,乃至生死存亡。

神識如果強悍,宗族必然憑此興旺。若是一般,亦是莫大的助力。不論如何,都對宗族利大於弊。也因此,我等才會對你這般的關注。

至於想要探知你神識的具體情況,並非我等有什麽企圖,隻是想知道後,確定等級,然後思索訓練之法。而訓練的是誰,這還用問嗎?

這對你而言,應該是白得的好處。

以後,宗族肯定是要你帶路,以便將這新的神識傳承給更多的人。你此時根本不需要想什麽願意還是不願意,總之在那之前的時間,你得到的將會遠遠大於你付出的。

一味與宗族作對,根本沒有任何的好處,你要思考清楚。

塵民之苦,你不忍心,那就努力提高實力,要是達到了天下第一的境界,你想要幹什麽,誰還敢攔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