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眼淚是為真心人而流
清晨的光束刺穿安靜的小鎮。
我跟隨楊沐和他的同事在櫻花樹林下的一條河邊寫生。
“你們好呀。”
我回頭看到林森和幾個穿著整齊的人一同走了過來，楊沐和他麽同時起身迎接。
林森看到我，嘴角彎曲單薄的弧線，我微低著頭，看著腳尖。
“你們這次的櫻花之旅，不會隻是簡單的旅行吧。想來是因為對此類風格的畫作比較感興趣，來做考察的吧。”李大笑起來。
“當然了，我們比較喜歡寫意的作品，在凋敝的圖景中讀出飽滿的情感。櫻花鎮是唯一之選。”林森故意在櫻花鎮上加重了語氣。
“你的畫作我很喜歡。”林森看著楊沐的畫板。
“昨天和你談論畫作真是長了不少見識，以後畫廊開展，可是要好好的照顧我們哦。”林森笑著說到。
“林老板真是見笑了，我這樣的拙作登不上大雅之堂。”
“昨天晚上我們還是把酒言歡的好兄弟，今天怎麽就見外了。”
林森和楊沐對拍手掌，大笑起來。
“你的朋友？”林森問著楊沐，眼睛卻一直看著我。
“是我女朋友，藍槿兒。”
“真是有福氣。”林森嬉笑著。
看著林森那副刻意疏離、陌生的神情，我的胸口像是被錘子重擊一般，沉悶鈍痛。
楊沐在河邊認真的作畫，我百無聊賴的走進了樹林裏。
我記得在一塊高凸起的地方有一汪清泉，水裏浮遊著碧綠色的水藻。
幹燥的泥土像是在烈日下暴曬的粉漬，點點剝離。樹林枯木已是凋敝衰敗不堪，清晰的葉片脈絡像是祖母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那天清泉依然在不息流淌，隻是岸邊已枯暗灰黃一片。沉澱在水中青灰色的岩石上布滿粘稠的苔蘚。一片青黑色的水藻擁堵在岸邊，如死灰一般，不再靈動。
我突然有些難過，即使我知道這已經是秋天，一切已不再生機。
我捧起一窩清水，水裏盈動著一個瘦小的黑色蝌蚪，那麽嬌小無力，可是尾巴還在顫抖，我似乎看出他的悲傷和絕
望，我小心的嗬護著它，嗬護著冷寂裏最後遺留的生命。
“把它放在這裏吧，不然水會很快的流幹的。”林森遞過來一個半折斷的塑料瓶。我把塑料瓶裏盛滿水，把蝌蚪小心的放在裏麵。
“沒想到你的男朋友還挺有才華。”
林森笑了起來，我冷靜的看著他，他的麵部表情漸漸的鬆弛下來。
“你來到這裏就是準備說這句話的嗎？那麽謝謝你。”我欲轉身回去。
“槿兒。”林森一把抱住了我。
“你放開我，放開。”我壓低聲音。
“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在之前我是不想來這邊的。因為這裏有我們回憶。可是當再一次看到你，我又情不自禁····”
“放開我，我要回去·····”我幾乎要哭出來。
林森安靜的鬆開了我。我背對著林森往回走。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林森大聲嚷道。
“不然，又能怎樣？”我淚流滿麵。
我把塑料瓶小心的放在床前桌子上。
“哪裏來的？”楊沐問。
“是在溪水裏捉到的。”
楊沐好奇的把眼睛湊過來，“這個季節可是不容易見到的了，真的是小蝌蚪？不會長大成形後是一個癩蛤蟆吧。”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捏著楊沐的腮幫，“就是你這個樣子的。”
楊沐故意鼓起腮幫，眼睛睜的大大的。
電話鈴聲響起，楊沐握起電話。“哦，好的。”
楊沐把電話放在身側，攬著我的肩膀。
“李說他們邀請我們一起吃飯。”
“我不想去。”
“為什麽？”
“你們男人在一起喝酒什麽的，我在旁邊沒有事情可做。我還是待在這裏看著我的小蝌蚪吧。”
“哎呦，去吧。還有我呢。怕什麽的。不然把小蝌蚪也帶去，不過我怕他醉了。”
我被逗樂了，戳著楊沐的額頭，“你呀。”
那晚飯桌上林森不住的往嘴裏灌著白酒，像是被風不斷吹翻的書頁。
林森的眼睛猩紅
，像是一個個尖刺狠狠的劃破心肌，冒溢出的鮮血腥鹹味湧上嗓眼。
林森終於醉了，眾人抬起他的時候，他的眼神一直留在我的臉上。
我微閉上眼睛，不敢細看。
我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衝上去把他擁在懷裏，替他拭去臉上的汗漬，告訴他我不會離開他，可是我怕······
楊沐在身邊發出沉睡的鼾聲，我卻睡意全無。
說好的要放手，可是在麵對他的時候，心裏還是會忍不住的隱隱發疼。
原來我們永遠欺騙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心意，那種想要徹底忘記卻又魂牽夢繞的糾纏·····
今晚月亮沒有出現，細微的光束從陰暗的雲朵中射出，像是不忍苛責的目光。
林森現在好嗎？酒醒了嗎？酒醒之後會不會有人給他端來溫粥舒緩腸胃？會不會有人····會不會·····
我們要回去的時候，沒有看到他們。據說他們已經提前回去了。
坐在飛馳的火車上，窗外閃過一片片急速的風景，像是掛在眼角滑落的淚滴。
淚水，是要慢慢的流淌在臉上，還是要很快從腮幫滑落才夠完美？
淚珠是極其珍貴的，是在為著自己心愛的人滴落之時。
可是世間又有多少淚水是在為自己真愛人溢出的，殊不知多少的虛情假意也混凝其中，我們總是流出淚水刹那而覺得自己用情至深，卻不知在淚幹之後不屑的笑。
就像是一個嚷著要吃糖的孩子，之前的痛哭流涕和得到之後的開懷大笑。
當糖在吃完之後，隨手一扔，誰還記得祈求時的真意。而我呢，是不是也在學習著矯情，學習著得不到時的虛意。可是我的心為何那般的疼，像是跳躍在玻璃瓶中時的透明、清晰。
我看著身旁的楊沐，看著他那張安靜無邪的臉龐。
原本一切都是相安無事的，可是命運卻在不經意轉角給你開了一個玩笑。
原以為的隻不過就是簡單的玩笑，卻不知在最後竟會如此傷人至深。
管不了自己心的人都是脆弱的，帶著悲喜交錯複雜心情在河邊顧影自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