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逃不開的命運

真相來得這樣突如其來,如同一個驚天之雷,炸得拓跋玉息險些滑進旁邊的湖水裏。

“你還記得,張啟的百日祭禮嗎?”拓跋雲清緩緩道。

那個日子,拓跋玉息當然記得。那日他們在街上遇刺,雖然沒有受什麽大傷,但也是驚魂的一天。他至今還記得,當虞冉從袖子裏取出那張紙之時的憤怒,他恨不得立即就去織雲閣把雲清給撕了。後來才知道,這是場誤會,一切是太上皇所為。

然而拓跋雲清要說的,卻並非是這件事。

他道:“在張府之時,虞冉曾離席過,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她離開了整整一個時辰,是去幹什麽了嗎?嗬嗬,她在一個小木屋裏睡著了……睡容酣甜,就像個孩子一樣。”

“你……你怎麽會知道?”拓跋玉息吃驚。那次虞冉的確離席,但事後她並未提起任何。

拓跋雲清笑了笑:“那日我做了場戲給她看,讓她以為,你將會對虞太傅下手。雖然這個局搞砸了,她顯然更相信你是不會傷害虞太傅的,但……那天,張禦史卻還告訴了我一件,我以往一直不知道的事。”

“你究竟為何娶虞冉,你自己心裏很清楚,你的感情裏,恐怕始終都有愧疚兩個字。也正是因為這樣,虞太傅跟張禦史總是間接地透露消息,讓你得知虞冉的痛苦,以及張啟對她的惺惺作態。直到你再也忍不住,從張啟手中把她奪了過來……這才讓張禦史跟虞太傅,有了實施下一步計劃的機會。那就是……慫恿朝臣催促我之藩,、逼太上皇不得不出手。”拓跋雲清對著月亮酣暢地大笑,“哈哈哈哈……太上皇啊太上皇,他是我的祖父。他對我的愧疚,不亞於你對虞冉。所以他……果然將我送到了梁王府……王叔,這樣,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拓跋玉息的額角抽得厲害,那裏仿佛有根牛毛針在一遍遍地挑動他的神經。

也就是說,這一切其實都是張禦史跟虞太傅一手策劃的?不惜,不惜利用虞冉?不對,這恐怕不僅僅是利用而已了。張啟一定是看穿了什麽,才要攔轎阻止虞冉嫁入梁王府,而非是受了蝶氏的挑唆。張禦史早就堤防著張啟叛

變,便就對自己的親兒子下了手……拓跋玉息不寒而栗,這究竟是怎樣的野心,才讓他們二人用上如此卑劣狠毒的手段。虎毒不食子,但這兩個文臣卻能輕易拋棄至親骨肉,當真讓人害怕。

拓跋玉息臉上的震驚,令拓跋雲清很是受用。告訴他這些,他就是要他好好後悔自己一意孤行的後果。娶虞冉?哼,他娶的是一個催死符!

“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麽他們二人這樣冷血無情。”他漸漸地,由低笑變成猖狂的大笑,好像要從這笑裏,發泄掉什麽東西。他一轉眸,深沉而璀璨的眸色就像是一雙狼眼,死死盯著拓跋玉息,“那是因為你們教的。你們教會了他們,什麽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你們教會了他們,這世上若是失敗,便意味著死去。皇上登基之後,將他們的權利都架空地涓滴不剩,你以為他們不恨?他們甘心?是我的存在,讓他們這十年還留著苟延殘喘的希望。是我……他們所忠心耿耿的,不是紫金殿上的皇帝,而是我,拓跋雲清!”

“你——混賬!”拓跋玉息忍無可忍,一拳頭揮了過去。

拓跋雲清直接被掀翻在地,須臾,他爬起來靠在柱子上,用手背默默地擦去嘴角的血。陰笑著:“這點痛,跟虞冉的比起來,算什麽?”

“你們竟然利用冉兒,你們竟然利用她!”拓跋玉息衝過去直接拎住他的脖子,用盡全身氣血將他提了起來,“你們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跟你們比起來,隻是小巫見大巫了。哈哈哈……”拓跋雲清一把甩開,整個人抵在柱子上,似乎那一拳讓他受傷不小。“你也配指責他們嗎?若論誰是最先利用虞冉的話,這名額,他們可不敢跟你們爭!”

“你……”拓跋玉息氣得渾身發抖,鎖起拳頭,真想不顧一切地重重打下去。可他偏偏明白地很,真正的憤怒不是因為虞太傅他們對虞冉所做下的罪孽,而是拓跋雲清的這些話——句句屬實,每一個字都道出了他內心深處最想隱藏掩蓋的東西。

是的,曾經,他也狠狠地利用過虞冉。

“拓跋玉息,你還看不清事實嗎?皇上,他是不會放過你我的。這樣

你為什麽還忠心耿耿地為他守護江山,甘願為他去死?這值得嗎?值得嗎?你為了這樣一個忍心手足相殘的人,而傷害虞冉,這真的值得嗎?”他大聲喊道,把拓跋玉息在嘴上的話,活活地堵了回去。

許久,拓跋玉息才長出一口氣,慢慢地放下拳頭。

他苦笑:“這樣的錯誤,我已犯過一次,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我很明白張禦史虞太傅他們的算計,他們想讓舊事重演,讓你我為了活下去,而一致對付皇上。但他們最終沒有料到,我會做這種決定,不惜自己死,也不想動搖他的寶座。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這種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雲清,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的計劃落空了……”

拓跋雲清愣了愣,明白過來之時,忍不住咬牙憤憤地大罵:“愚蠢,頑固至極,頑固至極!”他一邊罵,一邊朝著遠處跌跌撞撞地走去。

他真可笑,竟然會以為自己的和盤托出可以讓拓跋玉息改變原則。他難道很希望虞冉重新回到他身邊嗎?這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虞冉是他的,是他的!可惡!

“雲清……”拓跋玉息的聲音從身後低低地傳來。

他一愣,站在原地,卻執拗地不肯回頭。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我真的希望得到你的原諒,當年,我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你現在還想奪回原本該屬於你的東西的話,那麽我想請你多考慮一下,珵國的基業與拓跋氏的皇權。一個國家,重要的不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誰,而是國富民安。”拓跋玉息的聲音很低,低到,似乎已經和著黑夜裏的風聲,一起消失在了月光盡頭,“也許……我是真的教會了虞太傅他們自私,可如今的我,希望一樣可以教會他們,什麽是真正的忠誠。”

拓跋雲清的身子發僵,這話聽得他越加地氣憤難忍。他不回頭,堅決不回頭。隻能恨恨罵了一句:“傻子,愚忠,愚不可及,簡直就是蠢蛋!”可罵著罵著,眼角卻濕了。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有情有義之人,當初會做出那樣無情無義之事。弑殺手足……嗬,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下得去手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