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假遺書見真情

太上皇的目光在遺書上定了定,伸出手接過:“是什麽?”

“遺書。”虞冉的語氣很是肯定,“我祖父的遺書。”

太上皇頓時眯起了眸子:“遺書……”顯然,他是不相信的。

拓跋雲清與張禦史等人耍的伎倆他如何看不出來,若要成功離間皇帝與梁王,則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麽遺書。可是虞冉說得那麽肯定,他也就不忍心揭穿。

慢慢展開遺書,他微微含著笑,仿佛臉上那些細微的皺紋成了失去水分的花瓣那樣,有著屬於歲月的腳步。

他依然長得比實際年齡年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虞冉就是覺得這段時間過去,他一下子老了很多。

“原來太傅是因為此事才自盡於值房……”太上皇歎息,似乎對於遺書上所寫的內容深信不疑。

這是拓跋玉息想要達到的目的,原來也是虞冉所希望看到的。可是這一刻,她怎麽都覺得一切假得可憐。

遺書上說得很明確,虞太傅是因為對張家太過愧疚,才選擇自盡的。之所以選擇在值房,那是因為對皇帝賜婚的不滿。若不是皇帝賜婚令虞冉嫁入梁王府,那麽張啟也不會死,張禦史更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滿紙的荒唐言辭,假得不能再假。

隻要太上皇相信了這些,那麽無疑皇上也隻能選擇相信了。由此,梁王府的一場危機便可解除。這是太傅府跟張禦史府的瓜葛,也是兒女情長的小事,再說始作俑者又賴在了皇上頭上,皇上想必也會息事寧人的。

不知道為什麽,虞冉頭一次覺得張啟死得值了。

“太上皇……真的相信嗎?”虞冉看著太上皇專注的樣子,於心不忍。

“信,我為何不信?”太上皇笑起來。

虞冉心中一沉,便離開臥榻跪倒在太上皇腳前:“冉兒欺瞞太上皇,冉兒有罪,請太上皇賜罪!”

太上皇笑臉一收,忙去扶她:“這是為何?”

虞冉長長地吸了口氣,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通,隻不過刻意忽略了此事是拓跋玉息出

的主意:“……這是冉兒有意欺瞞,冉兒不忍心為了一己之私欺騙太上皇,還是請太上皇賜罪吧。”

“嗬嗬嗬……你這,哪裏是一己之私。你這……分明是在救我們珵國,救拓跋氏皇族……冉兒啊,我要謝謝你才對,怎麽還會降罪於你。”太上皇慢悠悠地道,“說實話,這些日子我也正為此事焦心。我欠玉息太多了……雖然,皇族裏向來沒有什麽欠與不欠,可是這孩子,我實在是愧對於他。皇帝的心思,我是知道的,雲清跟玉息比較起來,他更忌憚玉息,所以他想盡辦法要先除去玉息。可我也是到前不久才知道的,已經晚了,晚了……他已經開始動手了。好在,他的命運如今是跟雲清綁在一起的,目前要動他的確會棘手一些。不過冉兒……這也隻是暫時的,保不齊他還會想出什麽法子來對付玉息,你祖父這次的事情,就正好可以讓他借題發揮。至於雲清這孩子,心太大,也太重,這樣下去恐怕還是會連累梁王府的。”

沒想到太上皇把一切都看得那麽透,作為這三個人最為至親之人,他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確難以取舍。

“太上皇!”虞冉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求太上皇救救梁王府吧?冉兒已經沒有了祖父,不想……連一個家都沒有了。”

“好孩子,你快快起來。”太上皇心急地要扶她,整個人都已經下了榻,“我若不想救你,怎麽會不讓太後知道此事?你放心吧,快起來。”

虞冉一愣。是啊……太後娘娘向來是與太上皇形影不離的,這一回怎麽卻沒有看到太後娘娘?是了,太後娘娘是皇上的嫡親母親,她的立場很明確。所以此事,她是尤為該避諱的。

“你這不是送來了這個嗎?這不就有救了!”太上皇笑道,依舊拉起她的手,讓她坐到榻前,“這張遺書,若是換成玉息,說不定還能被識破,可現在要給皇帝看……嗬嗬嗬嗬……”他搖搖頭,“他不熟悉太傅的筆墨,假如隻跟以往奏疏上的筆跡校對的話,是看不出破綻的。冉兒,不是我救了梁王府,而是你自己救了梁王府。”

虞冉對於

自己模仿祖父的筆跡還是十分有信心的,沒想到被太上皇一眼就看出來了,真是有些慚愧。臉紅道:“冉兒還以為……太上皇您真的信了呢。”

太上皇哈哈大笑:“小丫頭……要騙過我的眼睛,這輩子恐怕難如登天呢!哈哈哈哈……”

虞冉跟著一笑,心中卻是震撼不已。要是方才,她沒有如實說出實情呢?太上皇是否還會這樣幫自己?想到這樣做的後果,她忍不住一個惡寒,再次偷偷瞄了太上皇幾眼,暗地裏大籲了一口氣。

太上皇後來還是依舊留了飯,當然太後娘娘是一起的。席間說起拓跋玉息納側王妃的事情,都極盡努力地安慰她。她雖口中說著些冠冕堂皇的話,可是沒說一句,心都在滴血。拓跋玉息最終還是騙了她,這叫她怎麽能不絕望?什麽應當如此開枝散葉當家主母都是假的,人在這裏心不在這裏有什麽用?她要的,僅僅是一顆真心,不會欺騙的真心。

離宮後,她一個人在一處賣芸豆糕的小攤麵前佇立良久。

小販見她衣著得體,熱情的向她推銷。她笑著搖了搖頭,便要離去。

“姑娘沒帶錢嗎?”一個粗衣打扮的少年叫住她,匆匆買了幾塊芸豆糕讓小販包起來,一氣塞到她手裏,“這幾塊拿著,我請你吃。”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心人?虞冉怔怔地接住,從那少年身上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兒,連芸豆糕的芬芳都掩蓋不住。

少年見狀,局促道:“家中是做這個營生的,少不得帶上這股味兒,姑娘別介意,芸豆糕肯定沒這個味兒。”

虞冉被逗得一笑:“我姓虞,今日出門正好沒有帶錢,你告訴我家住哪兒,我改日派人將錢送到府上。”

少年道:“區區幾塊芸豆糕,虞小姐何足掛齒。”說著就要離開。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大名吧?”虞冉忙喊住他。

少年回眸,皺著眉頭想了想:“我姓朱,大家都叫我朱兒。”說完,便混入了人群當中。

虞冉喃喃重複著:“朱兒……”聽起來是家藥鋪的夥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