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噩耗

這日的陽光亮得格外刺眼,拓跋玉息搖搖晃晃地下了馬車,幾乎被晃得站不穩。他的雙腳落到地麵,扶住馬車眯起眼頓了一會兒,才站穩,

“殿下?”元蘭扶住一身蟒袍的拓跋玉息,心底下擔憂。從宮中出來的時候,殿下就一直如此了。

拓跋玉息微微地皺眉,最終喝出一片霧氣:“元蘭……是到冬天了嗎?”

“殿下,早就過了立冬了,再過幾日就是大雪。”元蘭答道。

拓跋玉息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頓悟模樣,喃喃地道:“怪不得我覺得冷。”

“殿下,咱們要不去外頭緩緩?去藥廬?”元蘭道。

拓跋玉息立刻伸手打斷他的話:“不必了,該來的總是要來,我逃不掉。去吧,去告訴冉兒,我回來了。”

元蘭深知,帶回來的這個消息將會對虞冉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亦很猶豫。

拓跋玉息看出他並不想為這個先,便哼笑了幾聲:“罷了,你隨我一起吧。”

“是。”元蘭硬著頭皮道。

其實秋濃一大早就侯在大門口等了,恰巧走開了一陣,他們便回來了。待再過來時,拓跋玉息跟元蘭已經進了大門。

“殿下,元侍衛!”她趕緊叫住拓跋玉息,“殿下……”

“秋濃?”拓跋玉息訝然,“是冉兒讓你在這兒等我的嗎?”

秋濃點頭,匆匆向拓跋玉息試了一個禮,說道:“娘娘才剛又睡下,奴婢剛從淩雲閣出來。娘娘說,殿下一定沒有時間吃東西,讓奴婢先伺候殿下用膳。”

“秋濃……”元蘭向她打了個眼色,瞧瞧搖頭。

拓跋玉息淡淡道:“這樣也好,元蘭,你隨秋濃過去用膳吧!”

“殿下你呢?”秋濃還待再問,被元蘭一把扯走了,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秋濃突然咽嗚了一聲,捂住嘴拚命搖頭,“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這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元蘭沉痛道,回眸看了眼拓跋玉息,發現他已一個人慢慢地往淩雲閣走去了。

那背影,顯得十分沉重。

淩雲閣,虞冉臥在床上淺眠,拓跋玉息剛進來的時候,

她就已經醒了,但似乎並不打算睜開眼睛。

半壁紗帳垂在床側,拓跋玉息用手扶了扶,微微一低頭便鑽入了帳中。他脫了衣服,從後抱住虞冉,將已經凍僵的臉埋在虞冉的脖子上。

“噝,好冷!”看到他平安回來,她心裏已無牽掛,“回來了?”

“嗯。”拓跋玉息沉沉地應她,“昨夜累壞了吧?你再睡會兒……”

虞冉轉過臉皺眉:“你怎麽了?”她敏銳地察覺到,拓跋玉息心中有事。這瞞不了她,那絲心事重重儼然就刻在拓跋玉息的臉上。

拓跋玉息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最後,突然擁住虞冉道:“冉兒……不管你失去了誰,你都不會失去我。你懂嗎?”

“……什麽意思?”虞冉一把推開他,稍加一想便知大概是出於何故,追問道,“我祖父怎麽了?他怎麽了?”

這世上她還能失去誰?除了她這唯一的親人,還能是誰?

虞冉心中發抖,一下子想到那天張禦史跟拓跋雲清的對話。果然,果然……果然祖父出了意外……

她盯著拓跋玉息時的眼神也不一樣了,當中夾雜著不停的揣摩,與不信任。

“他……死了。”拓跋玉息緩緩道,甚至還想得起來那日虞太傅是如何跪在他的書房裏,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告訴虞冉真相的。

死了?死了……

虞冉真懷疑自己聽錯了,雙手毫無知覺地從拓跋玉息的臉上滑了下來。喃喃地道:“死了?死了?他怎麽死了?你是不是騙我?是不是騙我……”

“冉兒,他死了。就在上朝前,在宮中的值房上吊了。”拓跋玉息一把抱住虞冉,將事情都說了出來,“皇上發現之後,便立刻派人傳召我進宮了。我這趟去,就是為了此事。皇上答應,讓我全權處理虞太傅的後事……”

“不可能的。”虞冉搖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兩顆琥珀色的玻璃球,能夠在頃刻間粉碎。她的聲音因為極度隱忍都變得嘶啞,被子底下的手牢牢地抓緊拓跋玉息的衣襟,好像歇斯底裏的質問,“他不可能死的……他沒理由死。”

拓跋玉息搖頭:“但他就是

死了。”

虞冉捂住嘴,整個人一下子縮地很緊,像是寒冷到了極點。

沒錯……祖父曾對她犯下不可原諒的錯,但他已經盡力彌補了。他親自交給她當年毒藥的配方,也告訴她其實拓跋玉息並沒有加害她的意思……她以為,這是祖父的覺悟,他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再瞞著自己了。可是,可是如今……她卻好像覺得祖父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帶著唯一的答案離她而去了。

“祖父,祖父……”虞冉的眼睫輕顫,眼淚頃刻濡、濕了眼眶,沿著臉頰滴落在枕頭上。

拓跋玉息抱她更緊,拍撫著她的背道:“冉兒……或許對他來說,死是一種解脫。他不必再愧對你,愧對他自己了。”

“你怎麽能這麽說?”虞冉一把推開他,翻身下了床。她嘴唇蒼白,臉上還有眼淚縱橫,瞪著拓跋玉息道,“他縱是千錯萬錯,也是我的祖父,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如今他死了……他死了!”她喊道,不敢相信地望著他,“難道一切都是真的?難道雲郡王說的都是真的?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聽她說的語無倫次,拓跋玉息也下了床:“雲清跟你說過什麽?冉兒,你快實話告訴我!”

“你急了?還是怕了?”虞冉含著眼淚嗤笑。

須臾之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拓跋玉息都不敢相認了。這還是昨夜與他纏綿的冉兒嗎?這還是那個準備全身心接受他的王妃嗎?這……這分明是以前那個對自己厭惡到極點的虞冉。她又回來了,又回來了……奪走了之前那個溫柔而信任他的虞冉。

“我急什麽,我怕什麽?”拓跋玉息隱隱感覺到不妙,好像早有人計劃好了這一切,就為了現在這一刻。他怒吼道,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那道傷口又裂了,鮮血滲透了衣袖,沿著手臂一直滴落到地上,形成星星點點。

他道:“我問心無愧。冉兒,他對你犯下不可原諒的錯,他自盡,是因為再也無法承受對你的愧疚。他是你唯一的親人,而你,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是死於愧疚,而非我之手!所以我何懼之有?何急之有?你竟懷疑我……你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