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舊事浮沉

低低的啜泣好像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初聽似遠處而來,再聽卻是近在眼前。虞冉沒有費力再去分辨,好想讓自己這樣沉浸在其中,就像是浸入一池的水塘。

直到,拓跋玉息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如一陣殘風,驚動了滿池風荷……

“冉兒,你即便要恨我,也該醒過來張開眼睛來恨我。不要這樣沉睡,我會怕,秋濃春曉她們也會害怕。你不該瞞著我去找他的……你,你也該聽聽我的解釋……”

“……若你聽了我的解釋,依然恨我的話,我無話可說。我保證……保證再也不來打攪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冉兒,我已命人去請你的祖父前來。我知道,你一直很想他……”

啜泣聲更重,但不是他的,而是秋濃跟春曉遏製不住的哭聲。

虞冉仍然閉著眼,將這些話聽得真切。可是說來奇怪,她就是睜不開眼,或者,是她壓根不想睜開眼。

“想知道那個拿劍的人是誰嗎?……那兒,那個人在那兒!他是這裏的主人,你的夫君,我的王叔,珵國的梁王殿下!!!”

拓跋雲清的話一遍遍地提醒她,拓跋玉息差點殺死了她。而此刻這個殺人凶手就坐在自己身邊,深情地握著自己的手,說些讓人啼笑皆非的話。

這滿滿的諷刺,像是嗆人的洋蔥末,漂浮在空氣裏,令她再不想睜開眼看他。

但眼淚卻無法受控製,悄悄地順著眼窩流淌,濡、濕了鬢發。

“冉兒?”

溫暖的手指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水跡,話語中透著一股愕然。

“你醒了?”拓跋玉息問道,然等了許久,虞冉依然沒有睜開眼。

秋濃抹掉眼淚,似乎已經知道了原因,便對拓跋玉息說道:“殿下,你已兩日衣不解帶,還是回去休息一會兒再來吧?說不定等一會兒娘娘就醒了。”

“既然等一會兒就醒,那我再等等無妨。”拓跋玉息似乎沒聽出來秋濃話裏的

意思,仍然執著道。

秋濃於是哀求地望向元蘭,元蘭會意,俯身對拓跋玉息道:“殿下……還是先回去吧?要是虞王妃醒過來,秋濃會派人通知殿下的。”

“……”拓跋玉息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鬆開虞冉的手,慢慢站了起來。但他維持這個坐姿已經太久了,站起的時候忽然一陣不穩,竟搖搖欲墜。

“殿下!”雲蘭大驚,伸手扶住他,擔憂道,“看,殿下若是病倒了,虞王妃醒過來豈不要自責?”

“自責?”拓跋玉息喃喃,留戀地看了虞冉一眼,苦笑著慢慢往門外走去。

自責?她會嗎?隻怕,是他的妄想而已。

元蘭叮囑了秋濃幾句,便起身相隨,心中無不擔憂。隻不過短短兩天,拓跋玉息仿佛已變得憔悴不堪。看來,那些陳年往事一直積壓在他心中,並不曾全部放下。恐怕一日不贖清罪孽,他便一日不得開懷。

虞冉緩緩從床上撐起身,錦被“嗦嗦”地滑落,露出了她隻穿褻衣的單薄身軀。她默默地看著拓跋玉息的背影,機械地離開淩雲閣,心裏五味雜陳。

她暫時無法麵對他,因為不知道以什麽情緒去麵對。他畢竟對她刀劍相向,甚至要取她的性命,她雖不知道為何,但心中的恐懼卻是無法改變的,無論他因何理由。

“娘娘……”秋濃一點都不意外虞冉已經醒了過來,她的脾氣向來如此,就像那日張啟撞轎,她愣是忍了一肚子的眼淚與委屈,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此刻,怕是比那個時候都要嚴重,所以她忍得了自己的心裏話,卻忍不住眼淚了。

“秋濃……”虞冉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秋濃趕緊上前,被她一下子拽住撲進懷裏,終於嚶嚶地哭了起來。

秋濃隻好給春曉打了個眼色,將屋裏的人都遣下去。一邊拍扶著虞冉的背,一邊緩緩說道:“小姐若是有什麽委屈,隻管說出來給秋濃聽。秋濃是一棵樹,隻聽,不說話……”

原本是因為虞冉的固

執,一直不肯讓秋濃私底下叫她虞王妃。後來虞冉並不阻止了,可秋濃卻也一時再難改掉這個習慣,總在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喚虞冉“小姐”。原來是沒什麽的,虞冉也不欲糾正她,可是眼下乍一聽這個稱呼,卻正好又勾起了虞冉的委屈,令她覺得像是被母親包容一般。

眼淚,便落得更加凶猛了。

“……秋濃,自我懂事以來,便隻有你陪著我。整個太傅府,惟你是真心實意地為我好。秋濃,以往我都有自己的主意,可是眼下,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秋濃一愣:“雲郡王……究竟跟小姐說了些什麽?”

“他要殺我。”虞冉心有餘悸,仿佛胸口的刺痛仍在。

“殺你?”秋濃嚇了一跳,“誰?”

“……”虞冉淒楚的目光望出門外,皺著眉頭似乎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梁王。”最後,她終於不得不吐出這兩個字。

秋濃頓時吸了口冷氣:“這可不得胡說。”

虞冉便把拓跋雲清所說的,原原本本告訴了秋濃。末了,仍是一番迷茫地搖搖頭:“雲郡王不像是胡說的,而且我有感覺……我確實經曆過此事。秋濃,你那時候比我年長,應當會聽說過。你告訴我,那年我究竟怎麽了?”

那年?那年……那年秋濃也不過十歲……她努力在腦子裏搜尋當年的記憶,臉色也沉澱了下來。

“奴婢記得,太傅那年六月有一段時間在東宮敦促太子學業,直到秋闈結束才回太傅府。那年……老爺過世,小姐年幼,太傅又要進宮,那時候的皇上便親口下旨讓小姐也進宮,陪太子妃。太子妃當時已經纏綿病榻許久,她很是喜歡小姐……好像曾說……”

“曾說什麽?”

秋濃麵色一白,好像是想到了什麽至關重要之事。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會的,太子妃隻不過說過幾回玩笑話,隻怕誰都沒有當真。”

“究竟說了什麽?”虞冉的臉色凝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