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自動上門

“方才……惜竹夫人來過了。”秋濃道。

虞冉愣了一下,印象裏好像這個惜竹夫人一直沉默寡言,來府裏那天也是躲在拓跋雲清身後一句話都不說。除了必要的請安行禮之外,她對這個雲郡王寵妾的印象,微乎其微。她的這種安靜,與當初的葉夫人截然不同。葉夫人偽靜,而惜竹卻是真靜。

“她來幹什麽?”她問道,心中卻已想到了另一回事。

拓跋雲清這幾日都不見有什麽異常,難道是派了惜竹前來圖謀什麽的嗎?如今他與拓跋玉息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不能太過撕開臉皮。

秋濃搖頭:“奴婢沒有問出來,她說過幾日再來。奴婢覺著,這惜竹夫人怪怪的,便不敢擅自引她進來。”

“雲郡王的手腳可真快。”虞冉失笑。之藩的消息才剛剛露出一點可疑,他便讓惜竹夫人上這兒打聽消息來了。別說之藩之事還沒有定論,就是已成了事實,他能怎麽樣?他這心裏,究竟是怕之藩,還是巴不得離開帝城?

虞冉可忘不了,雲郡王似乎對拓跋玉息拓跋玉隆都懷有深深的恨意。因為恨,所以不想離開,也或許因為恨,才更想離開。

這些年,雲郡王就像是一隻被縛住雙腿的鳥兒,明明可以高飛,但是太上皇或者太後娘娘一扯繩子,他便不得不回來。這根繩子,如今他是想剪斷了嗎?

“秋濃,將我的披風拿來。”她將寫的幾張字“啪”地一下放到了桌上,就好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秋濃嚇了一跳:“娘娘要去哪兒?”

“織雲閣。”虞冉道。

從淩雲閣到織雲閣的距離不遠,古訓男女七歲不同席,但虞冉是梁王妃,論輩分恰恰高了拓跋雲清一輩,所以二人之間也無須避諱。話雖如此,因為年紀相差不多,私底下虞冉也不是很願意去招惹雲郡王。

特別是從那次之後,她對雲郡王便更加不敢輕易接近。

秋濃一路上嘀嘀咕咕地說,哪有做嬸嬸的親自去見侄兒的家眷的,何況那還隻是個夫人,並不是郡王妃。

念叨了沒多久,織雲閣就到了。

“你再說話,可就要被別人聽到了。”虞冉突然停下來叮囑她。

秋濃是個老人了,

當然懂分寸。她隻是不理解虞冉為何對一個惜竹夫人這樣耿耿於懷而已,早知道她剛才就應該放惜竹夫人進去,也免得虞冉走這一趟了。

一直在樓上望著的拓跋雲清很快就發現了虞冉,臉上的表情有點震驚。末了狠狠瞪了正在擺棋的惜竹夫人一眼:“你都對她說了些什麽?”

惜竹夫人慌張地道:“、賤妾並未說過什麽,、賤妾連虞王妃的麵都沒有見到。”

“那你前腳回來,她怎麽後腳就跟著來了?”拓跋雲清咄咄、逼人。

惜竹夫人嚇得手上的棋子散落一地,哭泣地磕頭道:“、賤妾真的不知道,、賤妾真的不知道啊郡王……”她嬌嫩的額頭正好磕在突起的瓷質棋子上,很快就紅腫起包,漸漸流出了血。

拓跋雲清心中忽然難得地疼了一下,扭開頭冷冷道:“滾,不要讓虞王妃看到你這副鬼樣子。要是嚇著了她……梁王不會饒過你。”

好不容易得到赦免,惜竹夫人忙起身收了淚,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底下的侍女一路引著虞冉跟秋濃上樓,快到正堂時,秋濃忽而在虞冉耳邊道:“……惜竹夫人似乎剛剛跑過去了。”

“哦?”虞冉抬眼望去,果見一抹柳影而過,便遞給秋濃一個眼神。

秋濃會意,故意拖慢了步子落在後麵,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虞冉身後。

侍女將虞冉引到正堂,隻見拓跋雲清正擺開一副棋局,往她看過來一眼,略微一笑:“嬸嬸駕到,侄兒有失遠迎……”

虞冉不為惜竹夫人而來,而是為拓跋雲清。她一進織雲閣的門,他該就看到她來了,所以虞冉一點也不意外他會說這樣的話。

“嬸嬸請坐。”拓跋雲清抬手相迎,請她入座對麵的位置。

虞冉過去瞧了一眼,便如言坐下:“雲郡王心情不好嗎?”

拓跋雲清臉上的表情僵住,須臾便笑出了聲:“嬸嬸為何這麽說?”

“你如此認真地擺棋局,應該是不可能讓棋子掉落的。但偏偏……”虞冉從腳邊拾起一枚黑子,笑吟吟地夾在兩指之間,翻轉了幾回,“偏偏卻有這一顆子落在這裏,而且……”她放在鼻下聞了聞,淡淡的一絲血腥味在鼻尖下蔓延,她微微皺眉,“有血

……是惜竹的嗎?”

拓跋雲清的笑沉了下去,將手上剩餘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扔:“你是專程來給惜竹討公道的嗎?”

果然!這血是惜竹夫人的……

虞冉忽然又想起那日他來她屋中,突然咄咄逼人的樣子,但那樣的麵目猙獰很快被一個專心讀書的麵容所取代。她昏睡中,明明看見過他靜靜地在一側看書,身上並沒有任何戾氣與防備。可再看他如今,滿眼裏迸射的都是像吃人一樣的威嚇。

“她是你的夫人,你要打要罵,我也無可置喙。”虞冉歎息,輕輕將那枚黑子投入棋盤,與那些黑黑白白融在一處。

“那你是來幹什麽的?”拓跋雲清好整以暇。

虞冉抬眉:“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嗬……那你派惜竹前往淩雲閣,又是幹什麽去的?”

拓跋雲清喉中一滯。

虞冉見他說不出話,便索性又說道:“你想知道什麽,就親自問我吧,不必假手他人。”

“嬸嬸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率性女子。”拓跋雲清說道。

也不知他說這話是嘲笑亦或者別的什麽,虞冉聽著忍不住皺眉,總覺得這字字裏都浸滿了諷刺。

率性……不見得,她若率性,何苦會困在這裏,會困在家族的利益之間。

“率不率性你容後再品評。”虞冉道,“我告訴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你也必須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她終於問了。

拓跋雲清臉色一正,握在膝上的雙手狠狠揪了揪袍子,仿佛是心中痛得不行。

“好。”他看似平靜地回答。

虞冉閉了閉眼。她曾告訴過拓跋玉息,她會自己找回失去的記憶,假如不能,她才會做好準備從拓跋玉息嘴裏知道。但那並非是她所希望的,因為她總是不夠信任他,就好像永遠對這個人揣著一種疑慮,怕他溫柔與極近妥協的麵容下,是如同皇帝那樣的陰謀。

不過,她身上似乎也沒有值得再讓他籌謀的東西了嗎?也許是她自視過高了。

不知她想到了什麽,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拓跋雲清心火頓起,沉沉地問道:“對於之藩一事,不知道王叔與嬸嬸是否有過商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