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易地而葬
徐潤聽到這裏,有點嫌那掌櫃的太囉嗦了,打斷道:“長話短說,無關緊要的就且略去,拈重要的說清楚。”
徐潤主要是想把李銀雁的底細弄清楚,因為看到了她在溪水裏的奇怪舉動,有點擔心她會在溪水裏做手腳,擴散到下遊,就會危害到賴以為生的人。
那掌櫃的道:“是、是、是!看我這嘴,就是說不到點上,人老了就這樣,牙齒一掉,門就把不住了……”
那掌櫃的世事精明,為自己開脫得幾乎不留痕跡,典型的人精。
徐潤不置可否,繼續追問李銀雁後來的變故。
這李銀雁安身尼姑庵一年多以後,李十九更加困頓了,李十九的親戚朋友都說,是動土遷了墳,所以流年不利。
第二年,杜香草來拜訪李十九,目睹李十九之情狀,大驚,也懷疑是殯宮風水出了問題。但是,他白天跑遍了葬李父的山穀,晚上挑燈,比對書冊,均沒有發現紕漏,也找不到李十九致困的原由。
杜香草摸不著頭緒,保險起見,便在西山找了一個尋常的地方,又為李十九遷了葬,理由是上次的風水寶地被山風吹破了,已非福地,所以須要牽引。
後來,杜香草還是不死心,非要弄清楚這處風水之地到底有什麽問題,又自己帶了幹糧入山穀細細探尋。
這天快下了暴雨,杜香草急忙跑到一戶茅草屋裏避雨。開門的是一個婆娑老婦,還穿著縗服,堂上更是懸著一口七尺桐木棺材。
杜香草問那老婦因何如此,老婦道:“今天是亡夫七周年的祭日。”
杜香草又問:“老人家有子嗣嗎?”
老婦回道:“就一個兒子,姓杜,名佛奴,他老父親夢到佛後就得了他,所以取了這麽個名字。他父亡故後,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他天天都要跑到東山去砍柴采樵,貼補家用……”
老婦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流了出來,轉頭向著門外,而後憂心忡忡地道:“馬上就要下暴雨了,他一回來,恐怕又要淋得像落湯雞了……”
那老婦轉身走到一側的房間,不久又端出一壺山茶、一個炊餅,餉請杜香草。
又過了片刻,一少年背著柴、冒著雨進到茅草屋裏,少年眉目端好、氣宇
不凡,一見到杜香草,馬上就見禮。
杜香草知是佛奴,便說與少年是同姓,不必多禮雲雲。佛奴便進到裏屋,和母親說話。不一會兒,又出來與杜香草為禮,而且是長上之禮。
杜香草很高興,就跟佛奴閑聊,佛奴談吐閑雅,沒有俚語村言。杜香草便問那老婦道:“令郎不俗,怎麽不讓他讀書識字?”
老婦道:“這孩子曾讀過私塾,他父死了以後,就我一個年老體衰的婦道人家,反而要靠他天天砍柴養活,那裏還能再去讀書識字,唉……”
這天晚上,杜香草就借宿在了這家。第二天早上起來,杜香草從腰帶拿出二兩銀子,當茶水、住宿費。
那老婦笑道:“我們母子雖窮,卻不是賣茶果的,更何況我們還是同宗呢!”因此堅決不收杜香草的銀子。
杜香草又塞了好一陣,母子二人就是不收,杜香草隻得作罷。
後來,杜香草屢次經過這母子二人的茅草屋,二人待他依舊熱情如故。一次,佛奴打了兩隻野雞,留杜香草吃飯,野雞的味道極鮮美,杜香草一個人吃不完,還剩了好些。佛奴把餘下的野雞都拿到裏屋,供奉給了老母,自己仍舊吃粗茶淡飯,杜香草偷偷看見了,大為敬重。
杜香草便主動告訴老婦,要為佛奴找個好媳婦。那老婦人喜道:“孩子也到了動婚姻的年紀了,得宗長做媒,大好事!但家裏一貧如洗,誰肯把好閨女嫁到一個砍柴的家裏來啊!”
杜香草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撇開了問道:“佛奴的父親可有葬地?”
那老婦人道:“就是草草野葬了一下,不被水浸到就夠了,不比大戶人家,沒有那麽多講究。”
杜香草道:“這事好辦,在下有吉壤奉贈,他日顯貴,不要忘了我這個指引的人就行了。”
那老婦人敬謝稱善,連說“不會、不會”。
杜香草遂向李十九索要了原先的那塊地,擇一個吉日,由佛奴召集的多名樵夫抬棺,再次下了葬。葬完後,杜香草又遠行辦事。
佛奴仍然每天砍柴,天天早上經過他父親墓地的時候,總是能看到雲霧蒸騰、冉冉而上,蔚為奇觀。
這年冬天,佛奴像往常一樣癡望,忽然,那蒸騰的白
霧一下連接上了山上冰凍的雲朵,霎時間,雨雪大至,衣服盡濕,冰寒刺骨,冷不可當。佛奴知道嶺下有間尼姑庵,連忙趕去暫避冷鋒。
那老尼姑恰巧被人請去念經,不在庵裏,隻有李銀雁一個人在庵裏繡佛幡,聽到密集的叩門聲,便去開門。
李銀雁看到佛奴渾身濕透、寒顫不止,心生憐憫,便放佛奴進了庵裏,引他到灶邊,燃了火,讓佛奴烘幹濕了的衣服。還把師父的布納和自己的紫布褲換到佛奴的身上,又煮了一碗熱粥給佛奴喝,佛奴喝了熱粥之後,才不再瑟瑟發抖。
幾個時辰過去,天放晴了,衣服也幹了,佛奴想要告辭,但是,其他的衣物都在,就是自己的褲子怎麽也找不到了。李銀雁擔心師父回來,催促佛奴快點走,得空再把自己的紫布褲送來,千萬不要讓自己的師父看到了。
佛奴隻得穿著李銀雁的紫布褲趕回了家,其母站在門外等他,嗔怪他歸家太晚,讓人提心吊膽,擔心他在山裏有個什麽閃失。
佛奴便告訴了其母,他在尼姑庵發生的事,那老婦人一聽,心裏很是感念李銀雁是個好心人。但一看到李銀雁的內衣,也就是那條紫布褲,穿在佛奴的身上,又起了疑心,以為兩人苟且野合,馬上又大罵佛奴壞人小尼姑的清白,佛奴竭力辯白也無濟於事。
第二天,老婦人親自給李銀雁送褲子,那老尼姑已經回到庵裏了,看見了李銀雁的紫布褲,大怒道:“我這裏是佛門清靜道場,*婢竟然汙我佛地!”
老尼姑立即就趕李銀雁出尼姑庵,那老婦人同李銀雁一起跪地求情,老尼姑堅決不許。
李銀雁對著佛像賭咒發誓,老尼姑隻是冷笑:“佛祖遠在西天,管不了你的牙疼咒!”
李銀雁又急又氣,解開腰帶,就要自縊,那老婦趕緊救下來,老尼姑還是在一旁怒氣衝衝,不時說些風涼話。
那老婦不由得罵道:“老禿廝!你徒弟心懷慈悲,反而獲罪,你還想把她bi到什麽地方去?!”
老尼姑道:“聽其自便!”
“那就隨老身去!”
老尼姑馬上拍手道:“妙哉、妙哉!速去、速去!”說完立即就把二人驅逐出尼姑庵,“哐”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