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裏紅妝,張燈結彩。
許珠玉隨意找了個借口,就出了喜堂,也沒讓貼身丫鬟陪著,就獨自一人站在長廊拐角處的燈籠下,冷眼旁觀著來來往往的人。今日,這場婚禮的主角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許珠緞。
當朝丞相的二女兒與常勝大將軍吳天歌喜結連理,來參加婚禮的人自然很多,大都是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甚至連此次各國派來朝貢的使臣也有來湊熱鬧的。
“哎——不過是火坑而已,何苦急著往裏跳?”珠玉低歎一聲。大概也隻有她這樣重生過的人,才知道,這場婚事不過是她的父親許穎川滿足自己野心的第一步罷了。她們一對姐妹,也不過是這場政治陰謀中的犧牲品,身不由己。
不過,前世她懵懂無知,所以死到臨頭方知其中原委。可今生,她不可能和珠緞一樣,她不會坐以待斃!
“啊!大小姐,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您沒事吧?有沒有燙著?”
珠玉聽到喜堂中已經傳來送入洞房的喧鬧聲,冷笑一聲,然後突然從拐角處走出來,好不湊巧地撞上了送茶水的婢女。珠玉方才便看到她遠遠走來了,算了算時間,刻意與她撞個正著。
“無妨。”珠玉淡淡地應了句,低頭望向自己濕透的,沾滿茶葉的前襟,不由皺眉。
那奴婢連忙道:“小姐的衣裳髒了,奴婢帶小姐去換一套吧!”
“不必了。”珠玉卻拒絕了,“我本也不愛熱鬧,若父親問起,你就告訴他我身體不適先回房了。”
“諾。”那婢女做錯事在先,哪敢說不?等到珠玉走遠了,她都還在暗自慶幸自己撞到的是一向好脾氣的珠玉,否則她真不知會被怎樣責罰!
珠玉離開後,卻沒有回房,因為她要擺脫那個整日替許穎川盯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小佩,反而進了另一個丫鬟的房間。
“大小姐?”那丫鬟被人喚作小玉,是專門打理相府中花花草草的。
“給我取一套你的衣裳來,越平常樸素的越好。”珠玉直接吩咐她。
像珠玉這樣的主子,做什麽事情自然是沒必要與一個下人說清楚道明
白的,小玉隻照做便是。片刻之後,小玉便捧了兩套衣裳出來:“小姐,您看看,要哪套?”
珠玉掃了眼,一件是明麗的桃紅,一件是微微有些褪色的湖藍,果斷選了後者,說道:“就這件吧。何處可更衣?”
“請小姐隨奴婢來。”小玉連忙低下頭,領著珠玉進了內間,“奴婢替小姐在外麵守著。”
珠玉點了點頭,除了“小玉”這個稱呼外,平素裏珠玉觀察過這個丫鬟,為人低調內斂,辦事也不浮躁,所以珠玉才選中了她。
換完裝後,珠玉出門前交代了一句:“今日之事,不可與第三人提起。”
“諾。”小玉先是一怔,隨即正色應下。
珠玉很滿意她的表現,“嗯”了一聲,就離開了。時候也差不多了吧,他應該,會從那裏回驛館吧?
西嵐國實行的是分封諸侯的製度,開國之初,共分封了五個諸侯國,分別是——中燕國,乾天國,武川國,衛平國和楚河國。這個製度實行到今日,諸侯國的勢力已經漸漸壯大,又以中燕國、武川國和乾天國為首,而天子的勢力卻一代不如一代。所以珠玉若不想重蹈覆轍,若想成功對當今天子高旭複仇,最好的辦法就是投靠五封國中的某個強國。
她觀察過了,武川太子與中燕國三公子的馬車都停在相府的後門。所以,到了快散場的時候,中燕國的三公子和武川太子必定都會經過這裏。中燕國三公子白逸軒的盛名她久有耳聞,思來想去,投靠他才是上上策,更何況她是知道未來他是要成為中燕王的。
“太子,太子您慢點!”珠玉匆匆趕到的時候,正好撞上已經喝得半醉的武璽,“什麽人?!剛衝撞太子!”
珠玉頓時就被幾個侍衛給拿下了,急忙道:“奴婢是相府裏的丫鬟!太子饒命——”
她有一副好嗓子,聲音一出,就引起了武璽的興趣:“抬起頭來看看?”
那幾名侍衛在確定珠玉身上沒有任何凶器以後,才放開了她,讓她得以遵照太子的意思抬頭。珠玉是屬於長相清麗的女子,也算不得絕色,武璽隻看了一眼便掃興了:“姿色一般。”
武璽好色是出名的,隻是他好的是豔色。不過珠玉要吸引的本也不是他。
“太子不喜歡,賞給奴才可好?”他身邊跟著的寺人竟突然開口要她。
珠玉隻覺得一陣惡心,這種宦官最喜虐殺女子,落入這種人手中便是生不如死了。
“請太子放奴婢一條生路!”珠玉撲通一聲跪下,似乎嚇得不輕,整個人都在顫抖。
“哎,真掃興,不過一個奴婢而已。你自己看著辦吧!”武璽無意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武璽走後,那寺人上前,狠狠拽過珠玉,將她的下巴抬起,迫珠玉看向他:“跟了我,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眼珠轉了轉後,竟然突然不怕了一般,笑著回答了他一個字:“然。”
“你——”那寺人氣急,“我現在殺了你!”說著,他已經伸手扼住了珠玉白皙修長的脖頸。
珠玉難受地皺眉,她方才是看到白逸軒已經朝這邊走來,才故意激怒寺人的,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麽急著殺掉她。正待珠玉準備掙紮著開口呼救的時候,卻先聽到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來:“大喜的日子,出了人命可不好呢。”
是白逸軒!珠玉被寺人猛地放開,無力地向後跌坐在地,麵上已經漲紅,目光卻沒有從白逸軒的身上移開片刻。她的眼中已是淚水盈盈,同所有劫後餘生的女子一樣,充滿感激和仰慕地望向他。
雖然白逸軒賢名在外,但珠玉不敢奢望他會主動開口救自己,她甚至還想好了一些說辭來逼著他救自己。卻沒想到……
白逸軒漸漸地走近了,直到走到她的身邊,溫和地笑著,向她伸出了手:“地上涼,姑娘可還能起身?”
“諾。”
珠玉沙啞著嗓子,應了聲,將纖纖素手交到他的掌中。他的掌心是溫熱的,就和他的目光一樣,竟然給了珠玉一種莫名的依賴感和親切感。
這場初遇她可以精心設計,可她卻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從那一刻握住自己的雙手開始,就注定了一生都與她十指緊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