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

當張彥沐浴之後又換了身衣裳重新出現在二人麵前時,梁辰與蘆淵看過去的目光中都透著些同情,不同的是一個很明顯,一個很不明顯。

“張公子,快請坐吧。”梁辰含笑開口,也在暗暗觀察著麵前這人。

張彥躬身行禮,這才坐下了。

“張公子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吃點心?”蘆淵有些不自然地笑著開了口,說出的話也很是不自然。

張彥勉強笑著搖了搖頭,又道:“現在時候還早,其實在下也還有些私事,想先行告辭。”

聽聞此話,蘆淵立時激動地站起身來:“有什麽事啊?之前你不是還說你沒事的嗎?”

梁辰無奈地又咳了一聲,拉著蘆淵重新坐下:“張公子若真有急事,在下也不該強留,隻是月吟乃是家妹,在下先前卻對張公子毫不知情,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今日初次相見,正想與張公子把酒相談,也不知張公子意下如何?”

“可若是晚膳時,月吟姑娘她……”先前張彥確實未曾料到此事,加之當時心緒略有低沉、迷茫,這才隨口應下了,可此時想起晚膳時月吟或許也在,便如何也不肯留下了。

“張公子放心便是,月吟不常與在下一道用膳,並不礙事。”梁辰自然明了張彥心下所憂,含笑開口做了保證。

此時張彥雖心下悲痛不已,然麵前這人畢竟是月吟的兄長,張彥又是重禮數之人,自然沒了離去的勇氣:“如此便聽憑大人安排。”

“我雖為朝廷命官,卻也隻是在朝堂之上,此時難得回府歇息,張公子可莫要再拿那高帽子壓我了,”梁辰含笑擺手,又道,“若張公子不介意,便喚在下一聲‘梁兄’如何?”

“我覺得也不必如此客氣,況且我都是直呼他名姓的。”蘆淵在一旁跟著幫腔。

張彥猶豫片刻,這才站起身來,作揖道:“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之後三人又閑談片刻,卻是各懷心思,張彥自不會提及自己心中痛楚之事,而梁辰與蘆淵更不敢在此時揭人傷疤,故

而說來說去也全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總算捱到了晚膳時分,因府上來了客人,梁辰便要廚房多做了幾道菜,等到飯菜都端上來了,三人才坐上了飯桌,其實也不過是將閑談的地點換了個地方罷了。

“今日未曾預先得知二位到來,隻略備了薄酒小菜,還望二位莫要嫌棄。”梁辰雖覺得這話說得毫無意義,卻也不得不寒暄幾句。

張彥又忙站了起來,躬身道:“大……梁兄太過客氣了。”

蘆淵抵著下巴笑嗬嗬地掃了一遍桌上的佳肴,隻覺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們就別說了,還是先吃飯要緊吧?”

“蘆淵所言有理,”梁辰笑著應了,率先舉起竹筷,“兩位莫要客氣。”

蘆淵聞言立即舉筷胡吃海喝起來,張彥卻因心緒低落而絲毫沒有胃口,隻是偶爾禮貌xing地夾一些菜放入口中,梁辰一直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即使在用膳時也是這般。

“張公子以為家妹xing情如何?”空隙裏,梁辰突然這般開了口,沒有絲毫過渡便直入了主題。

此話一出,張彥懸在半空中的竹筷也跟著頓住了,愣了一愣,又想了一想才苦笑著道:“在下不敢妄言。”

梁辰靜默片刻,接著道:“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裏,也不曾向旁人提起,其實若是不曾得遇你二人,我或許還要把這事兒藏一輩子,和誰也不提起。”

蘆淵與張彥皆認真看向梁辰,隻等著對方後話。

“現今我卻又變了想法,有些事與其埋在心底,倒不如說出來,興許便幫上了誰呢?”梁辰單手搭在桌沿,唇畔含著清淺笑意,瞧著卻叫人覺得有些苦澀。

張彥像是明白梁辰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卻也看出梁辰神色黯然,便歎道:“梁兄大可不必如此,在下不過此時有些難過,過幾日想必便也好了。”

梁辰卻是搖了搖頭:“其實我也真想把這事兒說出來,隻是二位可莫要笑話我才好。”

蘆淵雖不知對方要說的究竟是何時,卻直覺地以為梁辰將要講述的故

事,會對自己產生莫大的影響,於是忙搖頭道:“那你就說吧,說出來興許就好受了。”

“此事已是隔了許久,那時我不過十來歲的年紀,月吟更是年幼,隻有五歲罷了,”梁辰輕歎一口氣,極緩慢地開始了敘述,“那一日也與平日無異,我與月吟一道陪著母親去往寺院祈福,去時一路平坦,回來時卻不行遇上了劫匪,而我與月吟則成了那群劫匪謀財的人質,畢竟是年幼啊,那群劫匪又凶悍之極,我與月吟皆被嚇得啼哭不已,現今回想起來,竟也是心有餘悸。”

“年紀那麽小麵遇見這等事端,當真是可憐,那之後呢?”蘆淵跟著歎了一句,催了一聲。

“之後劫匪便把我與月吟關在一個小黑屋裏,綁了手腳,後來天就黑了,我能聽到外頭偶爾傳來劫匪的吆喝聲,卻再沒人靠近這間小屋,我便偷偷地去掙捆住自己的繩子,大概也是那劫匪以為我隻是個孩子,便沒仔細綁那繩子,我掙了許久,竟真的掙開了,”梁辰飲了口茶,像是又沉思了片刻,這才用沉穩的聲音接著道,“那是外頭已經全黑了,我便悄悄地幫月吟也解開了繩子,本想帶著月吟一起逃出去,可那屋子的門卻是被鎖著的,怎麽都拉不開,我正要放棄,卻瞥見屋子的一麵牆上映著微弱的光,我仔細一瞧,才發現那竟是一扇緊關著的木窗,能從裏頭拉開。”

“那你們後來就逃出去了嗎?”蘆淵聽得入神,見梁辰停下來又飲了口茶,便不禁催促起來,另一側張彥也是認真聆聽著。

“若真是那般便好了,”梁辰苦笑一聲,將後續之事娓娓道來,“因為不知外頭是何境況,我便想著自己先爬出去,再把月吟拉出來,隻是我沒料到那屋外的地勢竟是低了許多,我才爬上窗子,便直接栽了下去,摔了一跤,再回頭看去,根本連窗邊都夠不著了,而那時月吟各自更是矮小,一個人根本爬不出來,無奈之下,我隻得選擇先自個兒逃出去,再去找人來救月吟,大概便是這個選擇,才會叫月吟如今與我生疏至此。”

“這又是為何?”這次忍不住發問的人,卻是張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