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活著

“緣年……”燁宸不想叫出口，卻不得不叫出口。

秋映蓉慢慢的轉頭，腮上還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眼神中帶著不敢相信的驚喜：“宸哥哥，你終於肯認我了麽？”

“我隻是一時不敢確定而已。”燁宸慢慢的坐下，背影蕭索，聲音更是蕭索。

“我以為……年兒做的夠明顯了……”秋映蓉嬌羞不安的攪著手指。和小時候犯錯的時候一模一樣。“年兒摔壞了右手，就開始用左手吃飯。因為宸哥哥喜歡漫畫，年兒也喜歡了漫畫……”

燁宸歎一口氣，拉過秋映蓉的右手。狀似親昵，卻在暗暗摸著她的食指，果然有骨頭傷過的痕跡。

“緣年，二十年太久，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不過，我一直在找你。現在回來就好。”

燁宸盡管這樣說，盡管拉著她的手，可是當年熟悉的感覺卻一點也不沒有找回來。有的隻是想逃離。

心裏苦笑，小米，你這隻小野貓，你是什麽時候把我的心偷走的呢？

當年偷偷加入別縱隊，就是為了尋找緣年的下落，為了她可謂是九死一生。短短一個月，她現在卻成了自己躲避的對象，小米，你很有本事，你知道麽？

“這些年，過的好麽？”燁宸對靠過來的秋映蓉沒有想擁入懷的衝動，隻是無力的問著應該問的問題。

“不好。養父天天酗酒，回來就打我泄氣。好大的一個家產，敗壞的差不多了，也死了。養母經常把情人領回家，情人們又常常會覬覦我的美麗。”秋映蓉說的這些，燁宸這次去加拿大都了解到了。

“好在他們還沒有太絕情，死後把不多的遺產還是留給了我。我在料理了我養母後世的第二日就收拾了行李回來找你。”秋映蓉說的傷感至極，可是在燁宸聽來卻不及小米身世淒楚的十分之一

。

“宸哥哥……我是真的想你了，真的想再恐懼無助的時候，有個哥哥在身邊。我……我以後還可以像從前那麽叫你麽？不再叫你少爺。”秋映蓉露出祈求的神色，楚楚動人。

“好，也和爸爸相認吧。他這些年也一直惦記著你。還有……花崎一直對你有意思。”燁宸不知道為什麽就把把花崎推了出去。可就是不由自主的就說出那番話。雖然他知道，花崎小時候是很喜歡很喜歡緣年，可是現在喜歡的也是小米。

秋映蓉想不到燁宸會這樣說。可是現在的結果已經是好的了。一時間也不能貪圖太多，先要取得信任才好，再慢慢滲入。

“嗯，我都聽宸哥哥的。”秋映蓉撒嬌的的說著，小鳥依然的般的依靠在燁宸的肩頭。

燁宸身體僵硬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周圍的來來往往的人，看著這一對男女組合，無不發來祝福的目光。燁宸回視的卻是冷漠。

心裏從沒有這麽亂過，從沒有這樣糾結過。小米還在急救室生死未卜，身上卻靠著當年的小阿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現在誰能告訴他該怎麽取舍。

“小年，我要去看看小米了。”燁宸終於還是在感情的天平上找到了差池，於是毫無眷戀起身，邁步就要離開。

“我也去看看嫂子。”秋映蓉跟上燁宸的腳步。盡管聽到這個男人叫自己是小狗的名字恨得牙癢癢，可還是溫婉的說著。

小米從死亡線上轉了一圈終於踉踉蹌蹌的回來了。重新呼吸到空氣的那種心情，是沒有瀕臨過死亡的人無法了解的。

艱難的睜開眼睛，四周全是插著各種管子的機器。有兩個年齡稍大點的護士看在她的左右。

重症監護病房裏，不準家屬探望。加護病房外，是一麵透明的玻璃。那是留給病人家

屬的。家屬們站在玻璃外，看著殘破布娃娃一樣的小米，麵上都凝重著。

小米嘴裏，鼻子裏，全插著管子。手上，腳上，全打著吊瓶。四肢僵硬，臉也是僵硬的，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是能動的。

窗外四個人，燁宸，秋映蓉，花崎，燁老爺子。他們看著小米，神情各異。

小米看著他們除了木然還是木然。經曆的大喜大悲，經曆了生死的劫難，現在的她還有什麽是放不下，放不開的。

瀕死的那一瞬間，腦海裏是綺麗的。那裏沒有成長中生活的窘迫，沒有燁宸毫不留情嗜血的眼眸，沒有花崎春日裏豔麗笑容，也沒有心語的喋喋不休。沒有親情，沒有友情，也沒有愛情。有的隻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樂。

當身體僵硬，慢慢失去知覺的時候，感官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強烈的想活下去。不為別的，隻為自己還沒從沒有享受過的那些祥和。

玻璃外的四人，看見小米用一種很模糊的眼神在看著他們。好像沒有焦距，甚至根本就沒看他們。隻有小米自己知道，她現在不僅看了，還比任何時候看的都清楚。

秋映蓉的手拉著燁宸的手。燁宸的手沒有鬆開。花崎的眼神裏都是悲戚。燁老爺子的神情滿是心疼。

慢慢的閉上眼晴，心頭一陣苦笑。相識月餘，你們於是從陌路到傷痛。我於你們又都是什麽？

燁宸，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就倒黴重重。看似幸運一隻眷顧著我，讓相親不斷的晉級，銀行賬戶的金額不斷的飆升。可是倒黴卻也從沒有停止，甚至一次次升級。

掉下水道險些磕死。掉浴缸險些淹死。公園救小狗，險些被捅死。現在睡個覺，還能得破傷風。

燁宸，你是夜空的星星。不僅是那顆殺星，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掃把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