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心莫許風流郎(2)

楚羲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時候,樓下車水馬龍,樓上華燈初上,如同任何一個大中型城市。每天都會有許多狗血的事情上演,但很快就會被新的事情淹沒,好像沒有什麽是值得驚天動地的。雙臂抱胸取暖,低著頭拐過樓道,兩條腿已經冷得沒有知覺了,臉色被凍得更白了。

這棟樓地處黃金地段,交通很方便,但這樓卻是解放以前的老樓,早就隻等著拆遷了,所以住戶並不多。東西皆有樓梯,是石頭砌起來的,夏天特別涼爽,樓梯往上,每一層都有過道通過每一家住戶的門口,環繞一圈,要是都住滿了人,便是一團和氣的景象。便是那種老舊的跑馬樓,以前蓋房子,都注意“人”氣些,不像現在講究獨門獨棟或者一梯兩戶,少了許多人情味。

楚羲一個人住,已經第六年了。要是有個女兒,聽話,乖巧,成績好,長得又眉清目秀,會被捧在手心裏長大麽?答案不是百分之百的,楚羲就是那個例外。

她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差點難產而死,長到三歲時,家裏做生意破產,十歲時,直係長輩死得七七八八,父親平白無故吃上了官司,差點被bi跳樓。這都是比較大的事,其餘小麻煩一直不斷,總之就沒順暢過,一直在不停倒黴。

十歲那年,楚羲被母親拉著去了個老師傅那算命,瞎眼的算命師傅一聽她生辰八字,而後抬手摸了摸她眉眼,就直搖頭,說了十四個字:一切所求事有驚,買賣求財都不利。

於是徹底被冠上了“掃把星”的外號,十五歲那年,楚羲初中畢業,家裏忍無可忍,把她送到老房子自己住了。

說來也邪門,她一走,家裏半死不活的生意忽然有起色了,家境直bi暴發戶,納稅高了好幾個級別,換了別墅換了廠房,生意越做越大。母親十幾年來求神拜佛再要個孩子,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忽然肚子有了動靜,還真生了個胖小子,老來得子的父親更加不把楚羲當回事了。

而楚羲,就像遊離那個家庭之外一樣。但她安靜慣了,從來不會歇斯底裏去爭奪。

已經不記得多久沒人參加自己的家長會了,上次

見麵是在去年。楚羲敢打賭,父母可能已經忘了自己在哪所大學,甚至都會不記得她馬上要畢業了。

才剛到門口,就聽見手機鈴聲大作,先前出去的時候沒帶手機,想著約定的地方也就兩個街口的距離。是那個小太妹偷了孫其海的手機給自己發短信,而後當街吵了起來,後來打了孫家的座機告知此事,孫其海趕過來,也就是先前那一幕。

荒唐無比,楚羲卻已經麻木。

楚羲一陣風似的推門進去,反手關門,而後抓著手機縮到被子裏。

“小羲,你回家了麽?”那頭是孫其海的聲音。

“嗯,”楚羲躺平在床上,掀開了裙子,大腿上青了一塊。

“今晚的事……”

“上過床了麽?”楚羲冷不防打斷,一針見血的功力。

“……就一次……”孫其海猶猶豫豫。

楚羲抬頭看天花板,眼裏有些空洞,“喝醉了?”她已經懶得去想理由了,順手就給了孫其海一個台階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隻有一次,能偷到他手機,能知道自己名字和住址。

“對,那次同學聚會去了酒吧,然後我喝多了……”孫其海開始瞎編亂造,在他眼裏,楚羲永遠好糊弄。

“你下次和朋友,少去那種地方玩,少招惹那樣的女人。”楚羲揉了揉大腿上淤青的地方,吸了口氣,又打斷了孫其海的話。不是她自我為中心,而是那樣的謊言太好拆穿。

孫其海涉獵很廣,喜歡不同類型的女人,多重口味都咽得下去。他曾說能忍受得了他的隻有楚羲,以後肯定會娶她做老婆,不知不覺,他們在一起三年了。大學時代的戀情,後來竟然變得如此不堪。

“小羲……對不起……”每一次都是一樣的話,一模一樣,沒有新台詞。

楚羲冷笑兩聲,“我等你玩夠,不管你玩到什麽時候。”有些卑微,這樣的一個男朋友,她始終舍不得放棄,或許孤單太久,會把螢火之光幻想成太陽的溫度。

那頭一陣沉默,沉默了很久,“不然,我們分手算了?”

楚羲

瞪大了眼睛,她以為愛情有忍讓就能長久,以為孫其海終有收斂玩心的一天,以為所有的苦守都能雲開見月明,但沒想到,那個劣跡斑斑的人,先說了放棄。

“小羲,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已經不愛你了。”孫其海輕聲說,電話那頭,風聲鶴唳。

這是她最不願承認的事情,“不愛了”三個字,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以前的種種閃過腦海,曾經的山盟海誓都記在心裏,她是訥於言的人,雖不曾感動到痛哭流涕,但卻一絲一毫銘記於心。

“真的,在一起也沒意思了……你太無趣了……”孫其海像打開了閘門一樣,滔滔不絕。

在他說更殘忍的話之前,楚羲掛斷了電話,然後發了條短信過去:我同意分手。

手機微弱的光照著她的眼睛,蒙著層水汽,她抱著膝蓋終究哭了出來。隱忍得哭泣或許太過壓抑,壓得她胃部開始**了一樣。身體和心口的疼痛一起傳來,像把人捅得千瘡百孔一樣,楚羲覺得自己很難過,特別難過,像是要溺死的魚。魚也會被溺死麽?會的,自欺欺人便可死於自己的恐懼。

誰沒有失戀過?以前把愛情看得像天,而失戀就是比天都大的事情。在黑漆漆的房間裏,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楚羲蒙在被子裏,哭得一塌糊塗。

第二天手機響到第十八遍的時候,楚羲迷迷糊糊看了下來電顯示,而後接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是陶雲然,那是楚羲的大學同學,也可以說是她唯一一個朋友。

“楚羲!你死哪裏去了!怎麽還沒來上班?!那份可行xing報告寫完沒?我要被母夜叉bi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按下接聽鍵,就聽見電話那頭陶雲然機關槍似的聲音,最後伴隨著她的咆哮。

楚羲把手機微微拉離了耳朵,在被子下麵蜷縮起來。窗簾沒有拉開,周圍是昏昏暗暗的環境,楚羲長長歎了一口氣,過了許久輕聲說,“我失戀了……”

“什麽意思?”陶雲然好像沒聽懂一樣,“啥?孫學長不是已經帶你見過父母了麽?怎麽才畢業半年就變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