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半夜,朝顏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覺到冰冷的視線悄然落在自己臉上,仿佛陰險的毒蠍,吐著火紅的信子,寸寸遊離,蔓延至全身。

朝顏大為驚恐,慌忙睜開眼睛去看,視野卻一片模糊,如置身黑暗的感覺,隻隱約感覺黑色的影子在床頭晃動。

是誰在這裏?

朝顏想尖叫,無論如何發不出聲音,喉嚨仿佛鎖緊了發條,隻張了張口,用盡全力發出微弱的音節:“誰?”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響起,那般無奈與淒然。

是個男人!

朝顏心裏害怕極了,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恐怖的事件,而全身又像被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冷汗大顆大顆的滾落,黑影帶著不可抗拒的氣息緩緩走近,站在床前。

窗外,月亮漸漸隱去,半顆星星也沒有,寂靜的隻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男人緩緩坐在窗前,伸出手撫上朝顏的臉,冰冷的觸感瞬時傳遍全身,他卻像在撫摸一件精致的美玉,那麽輕柔而緩慢。

手指在光潔的皮膚上打轉,最後落在唇上。

朝顏屏住呼吸。

她不知道他還會做什麽,也許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無奈她此刻半點力氣都沒有,隻能絕望的閉上眼睛。

手指在她的唇上短暫停留,危險的氣息再次撲麵而來,男人微微垂頭覆上了她的唇。

四唇交疊,止不住的顫栗,朝顏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卻有無法忽視那來自內心伸出的火熱,冰火交加的感覺。

一個吻,似乎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朝顏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男人卻緩緩抽離了身體,再次深深歎息,飄然離去。

風停了,月亮從烏雲後嶄露頭角,暖暖的月光透過窗子灑了滿室。

朝顏驚恐的翻身而起,房間卻是沒有任何變化,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惟有蜷縮在床角的貓咪睡的香甜。

朝顏抬手拭去額上的冷汗,驚魂未定四下張望,難以相信自己竟做了個春夢。

心裏默念著精心經,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尖銳的驚叫聲。接下來是乒乒乓乓的桌椅板凳撞擊聲,噪音四起,吵鬧不堪。

朝顏詫異披了衣服剛推開房門,就聽見隔壁白羽走了出來不滿的衝樓下喊道:“大半夜的鬧什麽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樓下掌櫃的小二戰戰兢兢的

忙賠著不是,一股焦糊的氣味卻鑽進了朝顏的鼻翼間,還未開口,白羽就皺了皺狐狸鼻子,搖著折扇道:“什麽味兒?”

“呃……他們在做什麽?”

朝顏一指樓下,兩人這才發現大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香爐,瓜果,雞魚,水盆等物品。

桌子旁立著一隻碩大的青銅鼎,爐裏嫋嫋飄著青煙。青銅鼎前麵,一個穿著黃袍的道人模樣的男人正手執寶劍,劍尖點燃幾片黃紙,劈劈剝剝的燒著。而他的口中念念有詞,像模像樣的將點燃的黃紙扔進鼎裏。

“呃……”客棧老板見朝顏和白羽已經下了樓,眼見隱瞞不過,又見白羽眨著一雙迷離的桃花眼,散發出精明而銳利的光芒,頓時有些惶惶不安,思忖半晌才囁嚅著道:“兩位小公子,實不相瞞,最近店裏出了一些問題。”

朝顏不明所以,歪著腦袋問:“有什麽問題?”

白羽也眨眨眼睛,附和道:“不會是鬧鬼吧?”

老板結結巴巴的糾結良久,才慢慢解釋道:“不是鬧鬼,是鬧妖。已經連續一個月發生雞鴨被吃的事情了,本來嘛丟幾吃家禽不是什麽大事,可是那東西越演越烈,甚至連豬狗都吃,我唯恐連累客人們的馬匹,不得不請了天師來捉,又怕客人害怕隻得在這深更半夜施法,不想還是打擾了兩位公子休息。”

“妖?”朝顏好奇的追問道,“不知道是隻什麽妖呢?”

老板思索片刻,篤定的道:“應該是黃鼠狼或者狐狸之類吧,那些畜生最喜歡吃生禽。”

嚓——白羽手中的折扇裂成兩半。

老板還以為白羽是因為擔驚受怕,連忙安慰道:“公子莫怕,我請的是全城最厲害的天師,肯定能夠一句除妖,不留活口。”

朝顏忽然感覺到身邊燃起無名的火焰,而客棧老板還是一副天真無畏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替他擔心。急忙幹咳兩聲,主動握住白羽袖中收攏的手指,打著哈哈:“那你怎麽知道那隻妖今晚會來?”

老板得意的一指道士:“天師說了,那個畜生隻不過是低級的妖,以他多年來的道行,必定手到妖除。”

哢嚓——白羽手中的紙扇碎成粉末。

小二不明何故,詫異的問:“公子和扇子有仇?”

朝顏冷汗直流,生怕白羽一個不爽把兩個人都當家禽吃了,也怕那所謂的天師再把白羽收了去,忙解釋道

:“既然天師這麽厲害,我們可以回去安心休息了,就不打擾了。”說著,拉著白羽往樓上走。

白羽卻掙開朝顏的手,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正在做法的天師,眼睛緊緊盯著做法的天師和他手裏雪亮的寶劍,笑的雲淡風輕。

道士見有人現場觀摩,也沒做什麽表示。依然將手中的寶劍舞的虎虎生風,空中念念有詞。而白羽索性蹲在一旁,饒有興味的看著。不時用食指關節輕敲沒了扇葉的扇柄,在寂靜的夜中發出當當的脆響。

朝顏咂舌,想伸手去攔卻聽白羽笑意盈盈的道:“呦,大師的劍舞的不錯哦。”

道士眉頭緊蹙,顯然是覺得白羽這人特別討厭,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看自己做法。看也就看了,偏偏還不夠安靜,在一旁不是咳嗽跺腳交頭接耳,要麽就是當當當的敲個不停。吵的耳根子不落清靜,吵的他心煩意亂。

索性剩下的過程該省的就省了,該忽略就直接忽略。趕緊收了錢好走人,這才是最終的目的不是。於是道士厭惡的瞪一眼白羽,命小童拿來白酒含在口裏。

接下來的工序已經是耳熟能詳了,無非是把酒噴灑在劍刃上,然後利用酒精遇火就燃的道理,使劍鋒燃燒。再裝模作樣的畫幾個符什麽的送於店主就算圓滿解決。然後就可以收錢走人,還要頂著店主千恩萬謝,大方的離開。

一般的道士做法都是這麽一個套路,所以,朝顏盯著看了良久,終於有些不放心的問:“敢問大師,你的表演多時結束?”

噗——

道士口中的白酒如數噴進香爐中,撲了滿臉的香灰,睜不開眼,慌忙用手去揉,卻越揉越痛連忙大呼小童拿水。小童一緊張直接把酒遞了過來,道士猛的灑在臉上痛的跳起半丈高。

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朝顏不明白道士的反映為什麽這麽大,自己隻不過是問了句實話,道出心中的疑問。道士所做的一切的確跟捉妖半點關係都沒有,身為上仙她自然是懂得這樣的道理,而且如果捉妖一定會請神仙相助,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與張天師或者鍾馗道長聯係,不是表演又是什麽。

道士抹了滿臉的香灰,瞪著血紅的雙眼,八角帽還在香爐裏泡著,身上的道袍黑一塊黃一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你……你……”道士顫抖的手指一指朝顏,氣得渾身發抖,“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