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物是人非
“下一個死人的地方是哪裏？”初一突然間想明白了，人間生離死別是常事，人無法控製，也無法強求，更不能阻止自己的死亡。
“跟著小鬼就好了,每次把資料交給它們，它們會自動幫我們準備行程，都是連續性的，比如說這個地方有人陽壽已盡，會送往家裏，而他家剛好也有人死亡；”馬麵對初一說話的語氣變得有些微的恭敬。
初一笑眯眯地樣子，“這樣啊，冥界還有那麽神奇的小鬼。對了，要是一天之內辦完了事情，可以停留在人間一會嗎？”
牛頭想了下，說：“可以的，隻要不做傷天害理和違反冥界天界規矩的事情，在天黑之前回到冥界就好，初一姐你要去看家人嗎？”
“家人……嗎？”初一停住了腳步，她沒有發現經過和水鬼打架之後，牛頭馬麵不再和她並排走，而是稍微在她的後麵。
牛頭馬麵不知道初一為何停下來，而初一默了幾秒，回頭對牛頭微笑，淡淡地說：“我沒有你說的家人呢~”是用著一種很輕飄的語氣，好似什麽都不在乎一般，牛頭馬麵卻莫名覺得心疼，他們想起，他們也早已沒有了家人，也忘記了作為人的時候家人的樣子……
初一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小鬼把他（她）們帶到了醫院，初一想：醫院？也對，醫院死人也很多啊。
剛才事故受傷的人也送往了這家城市裏最大的醫院，初一眼尖地看到了好朋友正被扶進去，初一轉頭對身後的牛頭馬麵說：“你們去辦事吧，大概需要多長的時間能夠做完事情？”
“醫院通常久一點，因為附近可能有一些孤魂野鬼，我們也是要去收服的，大概半個小時吧。”牛頭微笑著說，他大概猜到初一姐要做什麽了。
“半個小時？那你們去辦吧，我去看一下朋友，好嗎？”雖然是問的語句，裏麵卻聽不出任何商量的味道，平淡地說著一句話而已。
牛頭馬麵沒有反對，點點頭，帶上小鬼一共五人就一起往醫院飄下，看著從救護車下來的人，初一的情緒有輕微的波動，生死無常……
進了醫院就分散了，牛頭馬麵和小鬼去勾魂，初一去找好朋友。她剛才看到朋友被送到了二樓的病房，她就上去一間間的找，左看右看，腳步輕慢，就好像是在散步而已，在右邊第二間，初一看到了好友，在門口微愣，還是進去了。
初一也不奇怪身上發生的事情了，她是鬼差，
穿門而入是正常的吧。初一來到病床前，看著床上虛弱著在休息的好友，輕輕喚了一句：“美雪……”
休息中的美雪應該是聽不到的，但她似乎感應到了初一這一聲溫柔的呼喚，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像是夢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初一不在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而美雪也聽不到。初一是孤兒，生身父母在她五歲那年因為出了車禍而死亡，她永遠記得從母親懷裏出來時的心痛，身體的痛被掩蓋，隻剩下心痛在蔓延，她沒有哭，因為哭不出來……
她沒有被送到孤兒院，因為父親的好友林伯父無法生育也於心不忍初一變成孤兒，便收養了她，待她如己出一般疼愛，可她依然孤獨，在學校沉默的樣子卻會莫名奇妙的被欺負，因此她沒少打架。奇怪的是，初一清楚記得自己並沒有練過任何的功夫，可打架時的動作卻十分熟悉順暢自然。
美雪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學生，因為初一的沉默班上沒有人和她說話，美雪卻一直和她說話，也不管初一有沒有回答，願不願意。初一難得受傷了，對方人多，自己又瘦小，贏了也受傷了，她靠著牆坐在地板上一臉的平靜，她多想哭，為什麽會出車禍？為什麽會沒有爸爸媽媽？一張潔白的手帕出現在眼前，初一抬頭，看到了對自己微笑的美雪，美雪說：“以後受傷了，我照顧你好不好？”
從那以後，除了美雪，就隻有一個人能夠走到自己的世界了。初一看著美雪的容顏，那是一張“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臉。恍然想起了過去在一起的事情，美雪和她一起上學，認真指導她功課，她打完架之後給她汽水，美雪從來不勸自己不要打架，用自己的方式和她在一起，就算談戀愛也不會忽略她。
初一想起，自己問美雪為什麽要和自己交朋友，美雪當時怎麽回答來著？記憶在此刻變得遙遠，初一很用力地去回想，想起了中學畢業時的黃昏，美雪對著夕陽的溫柔，“因為，我和你一樣啊……”初一才知道，原來美雪也沒有雙親，和奶奶住在一起，是不是就是書上說的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呢？
美雪睜開了眼，對著空氣微笑，說：“一一……”
初一下意識後退，難道美雪看得到自己嗎？很快她就放鬆了，因為她看到美雪盯著天花板，而不是看著自己。“一一……”這一聲呼喚包含了多少的不舍得，多少的悲傷，多少的思念啊，初一覺得眼睛很酸澀。
病房門在這時候被打開，初一和美雪都看向了門口，是他，除了美雪之外第二個走進初一心裏的人。
“落音……”美雪輕輕喊了一句，同時，初一在心中喚了一聲，落音。
“怎麽那麽不小心？要是初一知道了，一定會罵你。”落音的聲音總是那麽悅耳，每一個字每一個字的音調，都像是在鋼琴上彈奏，令人心情不由自主的好。
美雪搖搖頭，低下頭說：“倒是希望一一罵我……落音你知道嗎？”美雪沉默了一會，落音也沒有催，坐在一旁安靜的等待，“我看到一一了……”美雪的眼淚低落在白色的被子上，那清晰的淚痕讓初一很難過。
而落音對此似乎並不意外，安靜地聽著美雪說話，“我落水的時候幾乎窒息，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都說……人接近死亡會看到一些東西，我看到了，有一隻蒼白腐朽的手抓住了我的腳，我很害怕，很害怕，以為自己就要這麽去找一一了。”美雪指尖在顫抖，遂又平複下來，“但是，我看到一一了，落音，我看到一一了！”美雪的聲音變得激動。
“她果然，看到我了。”初一斜靠在牆上，窗外的陽光透過了她的身體，落在了醫院幹淨的地板上，上麵，沒有任何的陰影。
“一一一直守護在我們身邊的，我看到了一一掰開了那隻手，解救了我，那是一一啊，我看到了一一！得救之後我就看不到她了，但是我感覺得到！落音，我感覺得到一一就在我的身邊……”美雪抬起了頭，看著落音，想從落音那裏得到肯定。
落音微笑，看著美雪滿眼的淚水，笑容多了苦澀的味道，“不要激動，初一，從來沒有離開過不是嗎？她在你的回憶裏，她在你的心裏。”
美雪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初一忽然想到，是否自己離開人世間的這三天，美雪一直沒有哭過？美雪從來不會為一個人，一件事哭的，除非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很重要的，也不會哭第二次……美雪啊，初一閉上眼睛歎息。
落音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再說話，徑直站了起來，走向初一的位置。如果初一不是知道一般人看不到自己，幾乎都以為落音是在朝自己走來了。
落音站在初一的身旁，看著窗外樓下來來往往的車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貼近無比，伸手就能夠擁抱，然而，那距離卻又是那般遙遠……遙遠到，初一再也不可能擁抱到落音，再見，卻是物是人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