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遇刁難

一陣風吹得枯葉如雨密密麻麻飄落,發出寂寥的簌簌聲,杜青薇平攤著手接了一片,又一陣風吹來,瑩白掌心上那一片幹黃的枯葉,打個轉翩躚落地,她複又抬頭看高大蔥翠的香樟樹。

靈靜庵外,一輛垂著淺綠輕紗簾的輕車旁,立著一個著青色襦裙、挽著雙髻很水靈的小侍女,嬌俏若碧荷方露尖尖角,看到杜青薇疾步走朝她了過來,站在石階下歪仰著頭笑問:“小姐,怎麽樣了?”

杜青薇仰望著道路兩邊茂盛的香樟樹枝葉交錯,篩落斑駁陽光點點落地,她靜靜望了許久,才道:“素霓,我跟你說過我做過一個夢,夢裏一直空蕩蕩的,很安靜很安靜,我總是看見一個女子模糊的麵容,但隱約記得她發髻上金閃閃搖晃晃的步搖很耀眼。”

素霓連連點頭,“是啊,小姐你還說你不止一次夢見呢。”

杜青薇笑笑,“我現在知道了,那麽空蕩蕩的感覺,大概是房子很大很大,簡直就是宮殿一樣,那女子發髻上的是金鳳步搖。爹素來謹慎,就算再寵姨娘,也不可能給她住那麽大的地方,更不可能送她金鳳步搖。”

杜青薇是杜家二小姐,庶出,上頭有一兄一姐,按規矩,庶出子女是不能喚生母娘的,他們的母親隻有正室嫡母。

素霓收了笑容變得凝重,“我朝規定,若非一品妃子以上,衣裳不可描鳳首飾不可鳳形,否則可按謀逆罪,輕者杖責而死,重則滿門抄斬。姨娘素來是謹慎本分的人,絕不可能亂了規矩,更別提相爺了。”

鬱姨娘是個溫順聰慧的女子,那人決然不會是她,杜青薇輕輕點頭,“我看到太後有熟悉感,我依稀記得的那個戴金鳳步搖的人應該是太後,很小的時候,我應該在宮裏住過一段時間,是太後照顧我的,我必須進宮看看。”

康隆女帝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親自照顧女兒,理所當然由孝恭太後來照料杜青薇,再自然不過。

素霓露出為難的神色,“雖然宮宴準許大臣帶家眷入宮,可按規矩,小姐您是姨娘的孩子,不在此之列啊。”

大堯注重嫡庶有別,嫡出庶出雲泥之別,縱使杜青薇是杜丞相最心愛的女兒,可也改變不了她庶出的這個身份。

杜青薇揚起嘴角笑笑,“漫說規矩不允

許,就是允許爹又怎麽可能同意我進宮呢?他把我送去宣城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讓我避開宮裏的那位嗎?可是,保不齊那天宮裏就有人召見呢,世事無常,誰知道呢。”

說著,杜青薇步下兩邊長滿青苔的青石階,輕裾如流水披帛如曉雲拂過石階,迤邐而去。素霓緊跟而上,杜青薇扶著素霓的車上了車輛,素霓也隨之而入。

車夫大喝一聲“駕”,駿馬提蹄矯健地奔跑而去,揚起塵埃高高飛揚,不一會輕車就將靈靜庵遠遠拋在了後麵。

靈靜庵門口,孝恭太後看著遠去的輕車神色深邃,“雲兒,這孩子都這麽大了,你素來智慧過人,那你有沒有想到,她有一天會回到郢京要為你報仇呢?人算不如天算。”

當看到杜青薇麵容上具是堅定與決絕的表情,那一刹那,孝恭太後仿佛就看到了這個孩子的結局,這樣年幼就這樣決絕的女子,她注定不能如女帝所願,與心愛的人平凡地白頭偕老。

王嬤嬤擔心地看著孝恭太後,“太後,奴婢是不是不該放杜小姐進去見您?”

孝恭太後卻笑了,答非所問輕聲道:“回宮!”

孝恭太後每年三月三都會來靈靜庵,三月三是康隆女帝駕崩的日子。孝恭太後上了車輦,一行人揚長而去。

這邊杜青薇回城,忠叔駕著車過一座平橋,馬才過了橋,從橋左側街道衝出一輛華麗的馬車飛馳而來,忠叔急忙收住韁繩,馬帶著車輛猛然後退幾步。

一陣狂亂的顛簸,素霓手忙腳亂抓住杜青薇,驚呼:“小姐!”

素霓才扶著杜青薇坐好,她就怒然掀開車簾,看到對方那車輛將他們的車輛堵在了橋上,若非忠叔及時拉住韁繩,隻怕兩車就相撞了。

那邊從車裏鑽出一個杏衣丫頭,極其傲慢,仰著頭冷聲道:“我們車上可是當朝侍中大人家的容三小姐,你們應該聽說過我們家小姐是從不後退的,你們還不速速退開!”

這橋雖然不小,卻容不下兩輛車並行,可明明隻要他們的車輛側退一步就可以,卻還讓他們退到橋另一邊讓道,實在是太過蠻橫無理。

宣城民風質樸,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何況如今天子腳下,堂堂相府千金車駕被人這樣羞辱,素霓當下大怒,也從

車裏鑽出來,長身玉立,陰陽怪氣地道:“好大的口氣,不過是個正三品侍中而已。”

那小丫頭無禮地拿著一根手指指著素霓,怒然道:“放肆!想找死是吧!來人,給我把人拉出來,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家不長眼的婢子!”

那些跟隨在那馬車後魁梧凶狠的家仆聞言,紛紛從馬上翻身而下,餓狼般蜂擁而上,就要動手抓人。

杜青薇輕輕歎息,才將將回到郢京,就與人起衝突,莫不是方才去了靈靜庵卻沒拜佛的緣故?杜青薇微微蹙眉,容家家仆就這般飛揚跋扈,容家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這個當口,杜青薇也不願與人起爭執,便喊道:“住手!”

那些家仆隻聞得少女的清音從車裏傳來,如溪穀靈鳥婉啼般好聽,聲音平穩臨危不亂,隻怕也是那家貴女,見對手喝止想必是願意讓路了,便大笑著停了手。

杜青薇朗聲道:“忠叔,既然容三小姐忙著趕路,我們就讓讓吧。”

趕車的忠叔心裏十分不滿,二小姐是相爺的掌上明珠,相爺是受不得二小姐受一點委屈的,如今小姐初回京城就被人欺淩,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可是,小姐……”

杜青薇聲音嚴厲了些,“忠叔!”

忠叔隻好壓下不滿,恭敬地道:“是!”

“慢著!”那丫頭看忠叔和素霓氣憤的樣子,心裏不痛快,冷哼一聲,“衝撞了我家小姐,你以為這樣就能算了嗎?”

“哦?”杜青薇涼涼地反問。

容家的丫頭氣勢淩人地道:“跟我家小姐道歉!否則,哼!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從前杜青薇一直覺得杜相緊張過度,總在她身邊安插暗衛,如今看來是要派上用場了。退一步可以,退兩步就觸碰到杜青薇的底線了,杜青薇揉揉太陽穴,輕笑,“忠叔,你看著辦。”

忠叔眼睛一亮,正要出手,這時有個粗獷的聲音高聲問道,“前方何事,為何擁堵大街?”

隨著這聲音而來的是一行錦衣人踏馬而來,颯遝如流星,紛紛勒住韁繩止住馬步,然後一行人迅速左右分開讓出一條小道。一騎飛馳而出,銀鞍照白馬,馬上的男子錦衣華服筆挺,氣勢迫人,其餘馬匹都微微退後一步,馬上的人皆麵上呈恭敬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