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恩斷義絕

杜青薇涼涼地彎起嘴角，“此事與王爺沒有半點幹係，我已經見過江姑姑和易先生了，當年的事情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鬱姨娘猛然撲上去死命拽著杜青薇，因為太過用力指骨泛白，“阿薇，不要胡說！不要亂聽信別人的話！”

杜青薇發出一聲低啞的輕笑，“真是我胡說嗎？我在說什麽，相爺應該最清楚，姨娘您想必也明白三分，便隻得我一人是傻子，叫我去宣城我就去宣城，這麽多年，叫我不要回京我就不回京。”

杜景桓神色自若地一笑，“你累了，早些休息吧。”說著，杜景桓抬腳就要走想內堂，杜青薇大呼道：“相爺！”

杜景桓停止腳步卻沒有轉身，背影挺拔，還是那尊貴的國之棟梁杜丞相，但杜夫人站得近瞥見他衣袖顫曳不止。

杜青薇彎曲右膝跪下，然後左膝跟著落地，雙手交疊深深的叩首在地，挺起身抬頭淚眼朦朧，“這一拜，是拜您和鬱姨娘的養育之恩。您對我恩重如山，給了我十六年的和樂歲月，讓我以為自己有一個和美的家，有疼愛我的父親，有寵愛我的母親，縱使一切都是假的，可您畢竟免了青薇十六年來的無家可歸，青薇感激不盡。”

句句都是相絕的伏筆，杜景桓霍然轉身，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愕，整個人都在發抖，極其隱忍地按捺不發，看著女兒悲痛欲絕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悲痛。

這邊杜青薇又是一拜，抬頭的時候，大顆的眼淚啪的一聲拍在青石麵上，狠狠砸開，“這一拜，是拜您是家母摯友，是青薇的長輩，您同家母當年曾經患難與共，沒有您，就沒有家母後來的榮耀和劫難。”

聞言，持重的大堯丞相杜景桓卻猛然後退一步，身形搖晃，杜夫人和杜青怡趕緊雙雙扶住他，杜夫人急呼：“相爺！”

杜青薇這邊又是一拜，眼淚唰唰地往下掉，言語卻十分狠厲，“這一拜，是拜您同我恩斷義絕，往後我同杜家勢不兩立！”

一向溫柔的鬱姨娘揚起巴掌，就毫不猶豫對著杜青薇的臉揮過去，杜豫徽被杜

青薇說的話驚嚇在原地沒回過神來，及至看見已經阻止不得，偏偏杜青薇挺著背跪在那一閃也不閃，杜豫徽隻能驚呼：“鬱姨娘！”

杜青薇眼一閉就準備接了，卻有一雙矯健的手從她背後抱住她，將她往他懷裏一拽，鼻息間聞見男子清洌的氣息，他一把將她撈起後退一步，將她護在懷裏，頭頂傳來他低沉好聽的聲音，“還請鬱姨娘給本王幾分薄麵。”

鬱姨娘沉聲道：“此乃杜家家事，還請王爺不要插手！”

“我夏侯家唯一嫡係的子孫，若是在我夏侯儲之麵前挨了別人巴掌，隻怕百年之後，本王無臉見夏侯家列祖列宗。”他說的悠然，卻是絕不容別人說不的威儀。

鬱姨娘倏然震驚地看向杜青薇，杜青薇一臉悲戚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半晌，鬱姨娘麵若死灰，笑容破損，喃喃自語，“我竟不知……也對……人中龍鳳，除了他，還能有誰……”

夏侯儲之放開了杜青薇，杜青薇看著杜景桓，“事到如今，您總該告訴我為什麽我會變成您的女兒。”

杜景桓已經恢複了常態，滿是寵溺地看著杜青薇，泛起一個溫潤的笑，“十四年前的初春正月，那一天下著很大的雪，她親自抱著你來找我，她抱著你的樣子非常小心翼翼，很細心地用披風將你護在懷裏，沒讓一片雪花飄在你身上。她說希望你平凡的自由的長大，嫁給一個能一心一意對你好的人，青梅竹馬，白頭偕老，不要與皇家扯上任何關係，永遠都不要讓你知道你是誰。”

這麽多年，杜景桓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個雪天，紛紛揚揚的大雪鋪天蓋地，那個英氣的女子站在蒼茫的雪地裏一襲紅衣似火，她說：“景桓，朕把她交給你，請你務必護她一生安然。”

那是杜景桓這一生最美的風景，他愛的女子將她的女兒交給了他，在後來暗無天日的歲月裏，因為這個孩子，他杜景桓才能好好的活下來。

杜青薇聽了卻臉色更加慘淡，女帝這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杜景桓，不惜將女兒交給他撫養，但就在女帝將孩子交給杜景

桓的一個月後，堯帝起兵，杜景桓臨陣倒戈，三月三，女帝駕崩。

杜青薇隻覺得尖銳的心痛刺入心髒，刹那血流成河，讓她無法呼吸，茫茫然轉身，腳步虛浮，一腳深一腳淺。

杜豫徽和杜青怡大步跑了過去，雙雙死死抓住杜青薇，兩人還有些沒會悟過來，杜豫徽咬著牙厲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要去哪？”

杜青怡更是急得直跺腳，“青薇，你要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從小到大，爹最疼的就是你，你說這些話，也不怕爹會傷心！”

“傷心？”杜青薇本欲冷笑，可勾起嘴角卻忽然落淚，杜青薇抹了一把眼淚，“你們還是問相爺吧，十四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杜豫徽抓著杜青薇的手又加緊了三分力道，“無論發生了什麽，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

“一家人？”杜青薇嗆笑著反問，“我親生父親是怎麽死的，相爺隻怕功不可沒，我親生母親是怎麽死的，相爺更是居功甚偉，我對天發誓，不滅杜家誓不罷休！”

因為震驚，杜豫徽和杜青怡雙雙愣在那一動不動，杜青薇拂開杜豫徽和杜青怡的手，兩人的手被杜青薇輕輕就拂落，杜青薇抬腳離去。

隻是杜青薇走了幾步又回頭，“我不會對杜家留情，兩位也不必對我留情，今日一別，再見就是仇人，珍重！”

“青薇！”杜景桓大聲喝道，腳步卻停在那裏如有千斤重挪動不得。

鬱姨娘飛快跑了過來，聲淚俱下，“阿薇，不是這樣的，你不能這樣！你怎麽能丟下姨娘呢？你要相信你爹，阿薇，你一定要相信他！”

杜青薇看著鬱姨娘，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個頭已經比她還高出些許，這個一直溫柔如水的女子，這個一直叫她心疼的母親啊，“縱使您什麽都沒同我說過，可是您和我都明白，他愛的人從不是您，可我知道，您很愛他，那怕為了您，我也很想放下，很想自己是個大度的好姑娘，可怎麽辦呢，我就是這麽愛計較這麽小心眼，眼裏容不得沙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