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結
“這個牟照……”裴雲身後，長長的紫衣慢慢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他望向牟照遠去的方向，又目光深遠地定在牟弈的寢殿，若有所思。
裴雲啜泣的肩膀不停抖動，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悲傷，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呆滯。
豐子江搖頭：“我們走吧，離開太久，牟弈會起疑心的。”他是看到牟照無故離席，覺得異樣才跟過來一探究竟。沒想到……卻目睹了這起悲劇的整個過程。說不上為什麽，豐子江心底竟期盼即墨晚能僥幸逃過一死，不過這種想法十分荒唐，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
“殿下？”裴雲不解，這種時候，豐子江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豐子江垂下臉，並不讓裴雲看到自己表情裏的一絲遺憾。他慢慢地朝宴會的方向走去，依然冷淡地丟下一句話：“你要是想跟她一起死，就盡管進去。”
裴雲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地進去看看即墨晚到底是死是活，可是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要活著。作為她唯一希望的即墨晚都已經不在了，那麽誰還能去離國拯救她的弟弟呢？除了自己，誰也不能。
她最後望了一眼寢殿，擦掉眼淚離開了這裏。
原本華麗而莊嚴的寢宮，突然之間沉入寂靜，像是被遺忘的角落，離那個絲竹聲聲歌舞不休的宴會似乎很遠很遠。
即墨晚的身體上覆蓋著許多花瓣，她靜靜地沉在水中，好像一抹休眠於琥珀之中的風景，打算沉睡千年。
“咳咳咳……”即墨星沉率先從水底鑽了出來，由於喝了很多洗澡水，他趴上岸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直到半個時辰之後，牟弈才帶著人進來。
在殿外發現李路以及其他人的屍體時，牟弈就攢緊了眉宇，知道即墨晚凶多吉少。進入到這裏後，他發現事情似乎遠遠地比自己預料的更為凶險。
“即墨晚？”他看到仰麵浮在水中的即墨晚一動不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快去拿被子！”
王宮侍衛紛紛低下頭非禮勿視，幸好那些花瓣也掩去了即墨晚身上
很多地方，他們想看也看不著。聽到牟弈下令，就立刻退了出去，換了一批侍女進來。
牟弈淌下已經冷卻的浴湯，親自抱起即墨晚。
她的身軀依舊柔軟，牟弈心裏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她真的死了嗎？為什麽自己這麽不願意相信？
他將她抱出水麵，用被子牢牢裹緊，像今天離去前那樣對待即墨晚，可手腳卻放得很輕很輕。
“大王您看……”李路的徒弟常青，他同時發現了昏死過去的即墨星沉。麵對師傅的慘死，這個青嫩的小太監臉上藏不住驚慌。
牟弈淡淡地問：“死了嗎？”
常青探了探即墨星沉的鼻息：“還有氣，大王，他看起來像是喝了太多水。”
“把他弄醒！”牟弈冷道，同時似乎有點疑心，為什麽即墨晚死了而即墨星沉卻無恙呢？難道他那個好弟弟臨時改吃素了？
常青發愁，這種場麵別說他，就連他師傅李路肯定也沒碰上過。怎麽弄醒這個尊貴的離王呢？他皺眉，本想甩他兩巴掌，可是一看到即墨星沉那張金童玉女一般的嫩臉，就下不去手。
“咳咳……大王姐……”沒想到不用他動手，即墨星沉仿佛有感應似地，自己醒了。
常青乘機扶起他，拍了幾下他的後背，“嘩啦啦”，即墨星沉一下子吐出了幾大海碗的水。
“離王？”常青擔憂地喚他。
即墨星沉的眼微微抬了下，當看到常青的臉時，一下子就想起來先前的種種。他慘叫一聲：“大王姐！”便朝牟弈撲過去。
眼前的即墨晚一絲生命跡象都沒有，蒼白的臉越來越像一朵透明的蓮花。即墨星沉痛不欲生，他用肩膀撞開牟弈，把即墨晚奪到自己懷裏：“大王姐大王姐……嗚嗚嗚，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你快醒醒好不好，快醒醒，星沉求你了……”
“她已經死了。”牟弈壓抑著怒火，淡淡地提醒他。
“沒有！”即墨星沉怒目相對，“大王姐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牟弈，你速去叫太
醫，大王姐她一定還有救。”
常青瞪圓眼珠：“大膽！”大王的名諱也敢直言出口。
牟弈抬手止住常青的斥責，斂眸問即墨星沉：“你肯定？”
“……”這一刻，即墨星沉卻猶豫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底氣十足，“我肯定。”
“一派胡言！”牟弈勃然大怒，“常青，把這個妖言惑眾的東西拖回寢宮去，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他！”
即墨星沉愕然，狠狠揮開常青的手堅持緊緊抱住即墨晚的身體：“你必須聽我的，我大王姐還有救。梁國有個傳說，隻要是刺中人心口上的某個穴位，這個人就不會死。鹿國師尚在顏國，你大可以宣他過來問個清楚。”
“哼，梁國迷信巫術，那巫術愚昧不堪害死多少人命，你竟然愚蠢到相信梁國的傳說？”牟弈譏嘲道，“常青你還愣著幹什麽？讓他閉嘴！”
常青很混亂，事實上他是被即墨星沉口中的這個傳說驚呆了。世上竟有這樣奇怪的事嗎？可是即墨晚看起來明明已經死了呀……
他不敢違逆牟弈，迫於無奈之下，一掌劈向即墨星沉的後脖。即墨星沉絲毫沒有提防，重擊之下再次暈了過去。
“把他關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他。”牟弈十分慎重地說道，“另外，通知宮內所有人，離國長公主已死。尤其……要趁牡丹公主明天離開顏國之前，將這消息傳到她耳朵裏。”
“是。”
“你聽清楚了，是傳到她耳朵裏，不是告訴她。”
“……”常青愣了愣，“是。”
他從小跟在李路身邊，相當於李路的半個兒子。而對於牟弈，也是十分熟悉的，所以當然聽得懂牟弈的弦外之音。此事，他需要做得不動聲色，不能讓大家知道，這消息是牟弈故意放出來的。
那麽……
常青的目光短暫地停在即墨晚身上，然後不敢有一絲耽擱，抱起昏沉沉的即墨星沉，嘟囔著“離王殿下千萬別怪奴才呀……”，離開了牟弈的寢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