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黃雀在後

不是即墨晚看不起牟照,而是這牟照實在不及牟弈的一塊腳趾甲。如果不是牟弈在軍中坐帳指揮,單憑牟照這廝的匹夫之勇自以為是,能打得下離國才怪!

此時,事情的大概所有人都已猜了個八九分。盡管十分出人意料,但還未有一人敢表現出來。誰想步鄢鸞後塵呢?如果不管住嘴,就永遠回不到自己的國家了。

凡事以利弊衡量的柴浪就第一個跳出來要告辭:“伊人帳暖,美人兒還在房中等著在下,在下就先回去睡了。夜深雨大,請大王也早些歇著。”便帶了人離開了流雲閣。

緊接著,其他幾國的王族名士也相繼離開。藍真最後看了看那邊雨幕裏樹影之中閃爍的一點銀光,嘴角一笑,便與梁國國師鹿淌一道走了。

“……沒想到鹿國師也有閑情逸致過來一探究竟。”

“二王子說笑,鄙人隻是不喜靜坐時有人喧鬧。”

“哈哈……倒也是,吵死人了。不知道牡丹公主睡得怎麽樣,真想去看看她……”

“嗬嗬嗬!”

仿佛兩個人都沒有因為鄢鸞的死而感覺任何不安,二王子藍真,還相當遺憾沒有在剛才看到牡丹公主。

看著那些人一個個離開,啟國隨鄢鸞一同到來的使者哪裏肯輕易散去。

“請顏國大王給我們啟國一個交代!”鄢鸞的親信何穆,是啟國一等一的高手。牟照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殺了鄢鸞,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絕對的侮辱。若不能提著牟照的人頭回啟國,那麽他將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人頭。

鄢鸞自負,在他寢宮五百步之內,都不需要侍衛保護。這才讓牟照有機可趁!可這又何嚐不是何穆的失職?反正這條命是搭在鄢鸞身上了,他死也要把牟照拖下水。

“是啊大王,你可一定要給啟國一個交代。”即墨晚也說道。牟照的殺心已起,他若活著,必將要殺她。她現在隻好利用何穆他們來保護自己,至少她能指證牟照,何穆等啟國人不會讓她輕易死去。

原以為明天天一亮,這天下就再無即墨晚這個人。可她太小看她

的生命力了!段瓔靈遺憾,不能在此時為死去的家人報仇。她沉默著,不敢在牟弈麵前造次。

“交代……”牟弈眼中似乎和著雨水,忽明忽暗地看不透徹。他揮手抓住即墨晚,一把將她從美人蕉裏拽出。

即墨晚被驟然拉動,她已經在雨中消耗了很多體力,實在抵擋不住牟弈那樣強硬的力量,於是猝不及防地跌進了他懷裏。

“少威脅本王,區區啟國還入不了本王的眼!”話還在嘴上,他就把即墨晚整個人掀到肩上扛了起來。

“啊!”牟弈,這野人一樣的混蛋混蛋一樣的野人!即墨晚鬱悶地大呼。

李路小心翼翼地把傘往牟弈那裏挪,心底駭然。他們的大王這是要親自審理殺人犯了嗎?可是這氣氛好像不太對啊……

段瓔靈已經蒼白了臉,這結果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她還沒有跟牟弈怎麽樣,她還沒有順利侵入到牟弈的身邊,她要怎麽為段家報仇雪恨?

別說這二人,就是何穆等人,也大大抽了口冷氣。

“請顏國大王放下即墨氏,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無論是不是她親手殺死我們太子的,都應由我們啟國大王處置。”何穆忍不住說道。

牟弈輕而易舉地扛著即墨晚,像是捏著一隻小貓一樣捏著她的腳踝:“你們放心,她在本王這裏,比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安全!”說完,直接瞪了牟照一眼。

牟照一愣,立刻握緊拳。這一刻他才領悟到,自己敗露了……可是,牟弈為何要保護這個女人?他明知道,隻要放她單獨一人,他絕對要取了她的性命。

牟弈並未做任何解釋,丟下眾人大步離去。李路踮著腳飛快跟了上去,唯恐大雨把他的大王給淋濕了。

沒有了即墨晚,何穆等人立刻虎視眈眈地圍住牟照。牟照的劍在雨中發出“叮叮叮”的脆響,那上麵鄢鸞的血跡,早已被衝洗幹淨。麵對這幫啟國的烏合之眾,他有恃無恐:“你們想怎樣?”

“你殺了我們太子殿下,你說我們想怎樣?”

“嗬……口氣不小。要想殺我,先問問我的

劍吧!”牟照冷笑。

段瓔靈歎氣,看來此處一場血戰難免。不知道明天雨停日出之後,牟弈將會如何對天下解釋這一切。牟弈要留住牟照她可以理解,可為何他還要不惜與啟國為敵,而留住即墨晚呢?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絕望仿佛像刀子,幻化在雨中,四麵八方地割破她偽裝的堅定。

她慢慢地離開了流雲閣,慢慢地朝屬於離國美人居住的冷宮走去。而身後乍起的刀光劍影、廝殺與飛血都似乎與她無關。

直到這場雨跟來時一樣突然停歇,靜悄悄的流雲閣隻剩屍體遍地,一人獨活。牟照擦幹劍刃,那鋒利的劍芒反射出清晨淡薄的曙光。他狂笑了片刻,然後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這裏。

他走後,一個紫色的身影緩緩從樹叢後出來。

“愚蠢啊……”他細長的手指蓋住何穆死不瞑目的眼睛,輕輕一劃便讓他的眼闔上了。

“殿下?”裴雲滿臉驚慌地找過來,看到遍地的屍體嚇了一大跳。

豐子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此地不宜久留,快隨我走。”

“不殿下,妾要救公主……”裴雲皺眉。豐子江昨夜將她帶到寢宮之後就離開了,她後來聽說鄢鸞被殺,似乎與即墨晚有關,這才跑過來一探究竟。

豐子江卻不會在這種時候憐香惜玉,強硬地拖著她,在宮人前來清理流雲閣之前,就離開了這裏。一路上並未做什麽解釋,隻是笑著告訴裴雲:“你一無是處,留在這裏隻會耽誤你的長公主逃命大計。如果你想讓她死得快一點,就去找她吧。”說完,就鬆開了裴雲,自己朝星月樓走去。

裴雲在豐子江的笑中恍惚,一句“一無是處”戳中她的痛處。是的,整個裴家就剩下她跟弟弟,為何她一個一無是處的人要活下來呢?她望向豐子江的背影,他身上仿佛擁有蠱惑之味的絳紫色,隱沒在花木中遠去。

咬住下唇,她硬著頭皮跟上,再不以自己的綿薄之力,說些異想天開的話。

而此時,她心中所擔憂的長公主,正被一雙鐵鉗般的眼睛牢牢注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