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粗暴醫生
常家醫館的環境不怎麽好，昏暗暗的房子裏麵充斥著一股刺鼻的藥味。
大門兩側是藥櫃，正對著的是櫃台，都是木頭的，顯得又老又舊。房間中間擺了張桌子，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
蘇菊一進門就看到了剛才那個脾氣不大好的少年就坐在桌子對麵，雙手托腮，表情無聊地看著她們。
少年懶散地撐著下巴，目送蘇菊很辛苦地扶著王力進來，嘴裏挖苦道：“還真夠慢的，你們城裏人都這麽笨拙嗎？”
“麻煩你救救他！”
蘇菊這時已經顧不上少年那古怪的脾氣了和心裏的那點不快了，因為王力眼下的狀況相當不好，走過來這麽短點路程就已經有氣無力了，連繼續跟這個少年嗆聲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想到這手段，蘇菊看少年的眼神已經多了一點戒備。
少年瞅了蘇菊一眼，倒也沒再多說，雙手一撐，用一個類似跳馬的動作從那張勉強算是診桌的桌上跳過來：“行了，把他放這裏吧！”
蘇菊一時沒聽懂：“哪兒？”這裏除了一張診桌和幾張凳子，也沒有看到病床。
少年淡淡道：“除了地上還能放哪？”
蘇菊一愣，王力掙紮著喊道：“小鬼，你想幹什麽，哪有醫生讓病人睡地上的！”
少年雙手抱胸：“愛睡不睡！”
蘇菊一看這兩人又嗆上了，而此時情況卻刻不容緩了，自己來這裏醫生沒找到，反倒搭上條人命，那就鬧得大了！
當下連忙道：“王力，你就先委屈一下吧，治病要緊！”
王力還想說什麽，那少年卻不耐煩地在王力腰間猛地按了一下，王力慘叫一聲，少年右手很快地將一粒藥丸送入王力張大的嘴中，再一拍他的胸口，王力嗚咽一下頓時將藥粒吞了下去。整個身子同時弓成了一個蝦米，一下就歪倒在地上。
“你幹什麽？”蘇菊雖然妥協，看到這少年的動作，卻不由得有些驚怒了！這少年到底是不是醫生？哪有這麽對待病人的！
那少年卻沒管蘇菊，從衣服口袋裏隨手摸出一根針，對著王力的右手紮了下去。
那少年一邊動手，一邊道：“你就在老實的看著就行了，再慢點，他就死了！”
王力在地上，被這麽一陣紮了一下，卻也不在叫了，蘇菊注意到王力的異樣，好像是有點效果，壓著怒氣問道：“阿力，你感覺怎麽樣？”
王力似乎有些迷糊：“好像……好像手指不怎麽疼了！”
蘇菊一聽，心下稍安，暗道：“這家夥脾氣不小，也許真有幾分本事？”
少年也沒說話，隻是抓過王力受傷的手看了看，旋即又摸出數根銀針。
蘇菊猶豫了下，在一旁蹲下身子，剛才這少年治療的過程太快，她沒反應過來。現在要繼續治療的話，蘇菊感覺自己站著也不太好。
哪知那少年卻突然轉過頭瞪了蘇菊一眼：“你站遠點，別幹擾我！”
又被凶了一回，蘇菊氣的橫了那少年一眼，但顧忌到王力的手，咬咬牙沒說話，後移兩步繼續看著這個脾氣古怪的少年動作。
針一根根紮了下去，這個少年不斷從口袋裏摸出來針來，給王力一一紮上。他下針時均勻而有力，蘇菊雖然不懂醫學，但看著這少年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和節奏，卻是放心不少。
蘇菊跟王力對視一眼，微微點頭，這個年輕人，脾氣臭歸臭，但多少還是有點本事的。
大約紮了二十多根針後，少年終於停下動作，看著地上的王力：“等下別動！”
躺在地上的王力一愣，沒反應過來，看向蘇菊，蘇菊點點頭：“王力，先聽他的！”
那少年卻根本沒等他回答的意思，隻將袖口一抖，又爬出先前那條渾身烏青色的小蛇來，王力在地上見了，頓時驚慌的喊道：“喂喂喂，你……你想幹什麽……”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捏住蛇腰往王力傷處一摁，那烏黑的小蛇左右搖了搖頭，似乎極不情願的這才張開嘴，閃電般又在王力手上咬了一口！
王力大叫一聲，嚇得翻了個白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一旁的蘇菊見這少年又拿蛇咬人，頓時大怒道：“你幹嘛？”
常洛卻是頭都懶得抬，淡淡道：“行了，躺十分鍾就可以給他挪窩了，一小時後差不多就能醒。”
蘇菊擔心地打量著躺在地上的王力
，伸手試探了一下，呼吸還算平穩，隻是把隨身的小包枕在王力的腦袋後邊，看著那少年有些咬牙切齒道：“喂！你叫什麽名字？等下他出了事，我饒不了你！”
“我叫常洛！”那少年頭也沒回，徑直進了裏屋，隻留下蘇菊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裏。
………………
常洛的脾氣本來還算可以，但今天的臭脾氣，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兩個城裏人確實在無意中壞了他的好事。
常洛今年十九歲，看起來麵嫩，不少人都以為他今年才十六七歲。他家裏總共隻有兩口人，另一個是他嘴裏的老頭子。
本來這幾天趁著老頭子進山采藥的機會，常洛準備偷偷實驗調配老頭子的獨門秘方五毒散，在花了三天時間將五種毒物的生理狀況調整到最佳後，沒想後門口眨眼就出了這種事情。
五毒之一的小黑主動攻擊了亂闖後門的城裏男子，這下要重新蓄滿毒液還得花上至少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他的作戰計劃提前宣布泡湯。
至於這解毒救人的問題……
作為親手養出這條蠱蛇的人，小黑的毒性，沒有人比常洛更了解，自己的小黑從小就吃各種毒物張大，別看並不如何粗大，但比起所謂的眼鏡王蛇，兩者的危險性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剛才他說的都是實話，即便隻被這蛇咬傷手指腳趾，那也是極為危險的，最多半個小時，就要挖坑埋掉了。
老頭子不在家裏，自己期待已久的計劃落了空不說，還出了傷人的麻煩事，常洛到裏屋放好小黑後出來後就一直表情悲憤地狠狠打量著躺在地上的家夥。
但常洛還沒什麽太好的辦法對他動手——這人看上去麵皮白淨的很，身上的穿著都不是便宜貨色，如果可以的話，常洛不大想招惹這種人。
距離那對男女來，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了，常洛依舊鬱悶地坐在自家的大門檻上抽煙。一口接著一口的，煙屁股都落了一地。
半晌後常洛丟了煙頭，砸吧砸吧嘴，瞅了一眼身邊紅色華表的煙盒：“這真是中華？怎麽味道不大對，你該沒蒙我吧？”
屋子裏傳來王力不滿卻又沒力氣的哼哼聲：“你懂什麽，我這是特供中華！”
“特供的了不起啊？”常洛回頭冷冷的瞪了王力一眼。
躺在幾張拚起來的板凳上的王力有些氣惱的瞪了常洛一眼，卻沒敢罵出來，隻能哼了一聲把頭扭開。
常洛砸吧著嘴，又點了根煙，裏頭杵著這兩人，還真是大有來頭的家夥。
兩人都從省城來，這個王力是什麽省政法委書記的公子，而蘇菊雖然沒介紹自己，但常洛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這兩人的主從關係。而且這兩人，專門上門來找老頭子，居然是求醫來了。
換做尋常時節，常洛倒是求之不得，老頭子出去省城去治病，自己在家各種亂來也沒人管不說，老頭回來還常會給自己帶點小說好酒什麽的。
但這次他們卻來的不是時候！
昨兒下午常老頭才是剛剛上山去了，以他的習慣，沒個十天半月的還真回不來，叫這兩人上哪去找？
想到這裏，常洛難免有點撓頭的感覺。
王力現在睡的床，是由三張帶靠背的椅子拚在一起組成的。至於鋪蓋什麽的，全都沒有。常洛不用想也知道，躺在上邊還半吊著腿的王力應當是相當不舒服，這一點大概可以從他齜牙咧嘴的摸樣就看的出來。
常洛倒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要不是看在這小子的中華煙份上，這凳子都沒得給他睡的，大龍村也就這麽點條件，愛睡不睡！
唯一讓常洛覺得棘手的是，這兩人該怎麽處理？
這時蘇菊從內屋梳洗出來，她那凹凸婀娜的身姿讓常洛一下就注意到了，方才光顧著鬥嘴沒仔細打量，這會兒才發現，這女人竟然是出乎意料的漂亮。
然而蘇菊剛地甩幹淨手上的水就注意到常洛在盯著自己看，不由得有些氣惱的道：“你看什麽？”
收回注視對方身體的目光，常洛臉都沒紅一下，隻是懶洋洋的噴個煙圈不說話。
蘇菊見常洛不說話，心裏越發的別扭了，然而這一趟來，她還是有求於人，隻能不快的開口道：“常洛，你爺爺真的不在家？”
她始終覺得常洛是在跟他說謊，按吳院長的描述，那老神醫早就有八十多的年紀了，還活著就
不錯了，哪能上山采藥？
常洛卻是有些不爽道：“說了幾次他不在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啥著急的？要麽你等半個月再來，他肯定在！”
蘇菊沉默下來，似乎在分辨常洛話語的真假——事到如今，她也有些懷疑了，眼見天色要黑了，就算出診去也該回來了吧！但這會兒仍舊沒有第三個人出現。
想了想，蘇菊在常洛旁邊的椅子上優雅地坐下。常洛覺得鼻子裏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無的香氣。
白嫩細膩的肌膚，自沿著屋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下難免有些晃眼睛，蘇菊那低低的領口下，一抹粉白的碩大雪肉顯得嬌嫩萬分。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常洛多少都見過，絕對沒有這般誘人的。
色香味俱全！
“咕咚”常洛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
“……”蘇菊第一次見到這麽直接地偷窺還露出色狼嘴臉的少年，有些惱火的同時，又有些好笑。
但蘇菊這會兒想套常洛的話，故意沒管這一茬，反倒是靠近了些，斟酌著語氣問道：“常洛，那個，你爺爺經常上山去采藥麽？”
常洛“嗯”了一聲，繼續盯著蘇菊飽滿的胸部猛瞅，蘇菊心裏一陣好笑，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小鬼，嘴裏卻裝作詫異的道：“你爺爺今年年紀不小了吧，怎麽還自己上山采藥？”
常洛白了蘇菊一眼，冷哼道：“老頭子身體好著呢，我都打不過，你說好不好？”說到這裏，常洛覺得自己屁股隱隱又開始痛起來——家裏那個老頭子頭發都白了，每次跟自己搭手的時候準能把自己摔一個踉蹌，讓他極度鬱悶。
蘇菊分辨一下，好像真沒說謊？
蘇菊心裏咯噔一下，犯了愁，不過轉頭看到常洛滿是懊惱的樣子，心裏不由得浮起一個古怪的想法，這臭脾氣的小鬼竟然也會鬱悶？
一念及此，她不由莞爾一笑，反應過來後趕緊捂住嘴，但已被常洛發現，後者表情不善地問：“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那常老先生現在大概在哪一帶采藥呢？”蘇菊收起笑臉，正容道。
常洛奇怪的打量了對方一眼，然而蘇菊這會兒坐著的姿勢卻是倍兒誘人，兩手搭在短裙上，下邊的兩條美腿格外修長，常洛光顧著打量腿了，也沒在意蘇菊問這些幹嘛，隨口道：“他這次主要是去采還魂草和蘭王根，要麽是從這後山往東五十裏的阿壟溝一帶，要麽是往南七十裏的黑霸山周圍，能找到算你本事！”
常洛指了指斜後方的山巒：“喏，就順著那條路往前，再往後就不好說了，有可能是東邊，有可能是西邊，這個季節東邊的可能性更大……”
蘇菊朝遠處的山峰望去，白霧早已散去，一望無際的山被夕陽蒙上了一層餘暉，原本鮮綠的顏色也漸漸成了金黃色，蘇菊下意識的抿了抿嘴。
“你能不能幫我上山去找找你爺爺？”蘇菊難得的說了一句軟話，加上一副有些期待的表情，一般男人都很難拒絕這個請求。
誰知道剛才還是色眯眯盯著自己的小鬼一聽到這個問題，頓時變了臉：“想都別想，上山去找老頭子回來，我吃飽了撐得？再說地方這麽大，想找也找不到！”
蘇菊沒想到常洛回絕的如此快，如此堅決，不由得愣了一愣。
很快蘇菊便被常洛的聲音打斷：“喂，你們晚上準備怎麽辦？我要去做飯了！”
蘇菊一扭頭，卻是常洛表情怪異地看著自己。蘇菊沉默了一下，隨口道：“你這裏沒吃的麽？”
“一頓五百！不還價！”
村子裏收留客人，對方不是窮苦人的話，給點飯錢是常有的事，一頓一般也就五十三十。然而常洛又想到這夥人壞了自己難得的機會，還是幾個壞脾氣，頓時就幹脆開出一個“天價”。
“好啊，那晚上的住宿也要麻煩你了，就算一千吧？”
蘇菊低頭從隨身的小包裏抽出了一疊紅燦燦的鈔票，數了十張遞給常洛。常洛愣在那裏，直到蘇菊有些奇怪的看他這才接了過來。
一拿過錢，常洛都顧不上數就趕緊塞進口袋，起身往廚房走，走到一半又轉過頭：“醜話先說好，這裏可沒什麽山珍海味的，別吃到一半找借口反悔啊！”
“能吃就行。”蘇菊看著常洛這幅摸樣，卻是不由得一陣好笑，這個臭小鬼，跟自己嗆聲的時候厲害，一看到錢就軟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