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不明

殿內的燈光轉成了桔黃之色,將她的麵頰也染上了一層淡黃,她略有些瘦小的身子,在寬廣的大殿之中,顯得那般的弱不禁風,仿佛一不小心,便要被高宇廣廈壓垮。

可她卻從來沒有被壓垮過,仿佛她永遠都能給他驚訝。

孫輔全垂了眼眸,拿眼角兒掃著皇帝,覺得他盯著下邊的人時間有些過長,眼底的意味連他這個長年伺侯的都有些不明。

他悄悄兒移開了目光,朝衛玨那邊望,隻見那繡繃之上,又繡上了一行詩來,心道,這衛玨,倒真有些本事,也不知她是怎麽練出來的,不但敲詐勒索的本領非同尋常,往往還是雅俗共存……這女子,簡直是太複雜了,皇帝首次選秀,需要的卻是一個單純些的女子,這樣,才能對皇帝一門心思。

孫輔全心底不以為然。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終於,衛玨停止了刺繡,將那繡繃子拿起來放至眼前察看,卻見那燈光透過繡繃子照射,將那一行行字照得極為清晰,卻是與案幾上放著的紙上寫的那一行行詩詞半分兒也不差。

衛玨上前行禮,“皇上,奴婢幸不辱命,已然繡好。”

宮婢接了她手裏的繡繃子,放在紅木盤子裏,呈了上去,皇帝從那紅木盤子拿起那繡繃子,卻見那帕子之上,濃墨重彩,略離得遠一些,那一筆一劃,與自己所寫,沒有半分兒的不同。

他手指撫上了繡繃,摸到柔軟的繡麵,才恍覺,那真是她繡的,卻不是寫上去的字。

他朝下邊望去,衛玨卻垂了頭,依舊是那般逆來順受的模樣,隻等著他的宣判。

他把那繡繃子丟到了紅木盤子裏,“你的技藝,倒真是不錯。”

衛玨便垂首答道:“奴婢多謝皇上誇獎,奴婢的技藝,倒談不上好不好的,一切隻為了生存而已。”

她語氣平靜,語意當中沒有半絲兒的不平惱恨,她學成這樣,便是為了生存,可皇帝隻覺心底湧起淡淡的酸意,要經曆了多少的事,她才會變成這個模樣?

可她還那般的年輕。

他將視線下移,看清了她攏在袖子裏的手,他視力極好,能射中百米之外的雀兒……他這時才看得清楚,她露在外邊的手指,有一道道淺淺的痕跡,是許多年前便留下來的。

他抬起眼來,她的麵容依舊平靜,靜得如幽穀深潭。

“也罷,就當你先前說的,全是事實,今日之事,朕便不予追究了。”皇帝道。

衛玨的臉上沒有喜意,也沒有驚異,仿佛她早已預料到了結果便是這樣。

她臉色平靜,“奴婢謝皇上恩典。”

她靜靜地站起,頭未抬,身未動。

“擺駕,回宮。”皇帝道。

孫輔全怔了一怔,抬起頭來,便瞧清了皇帝眼底一閃而逝的懊惱,忙應了,喚人過來使喚,伺侯皇帝回宮。

殿內之人呼拉拉湊擁著皇帝全都走了。

衛玨垂道行禮,恭送皇帝。

隔不了一會兒,便有宮婢上前,請她上轎,送了她回儲秀宮。

……

轎子走到了儲秀宮邊的小花園裏,衛玨揭了轎簾子,看清前邊花樹下有人影閃過,便拍了拍轎門,道:“姑姑,且送到這裏便罷了,前邊有些花兒開了,我想順路摘幾朵回去。”

送她回來的宮婢見隻有幾步路便到了,離她的住處不遠,便笑道:“衛小主便走好了。”

那宮婢便使人停了轎子,讓衛玨下轎。

衛玨見轎子回去,不見了蹤影,才慢慢往那花樹邊走了去,走到近旁,嚴華章便從樹邊閃了出來,道:“怎麽樣?”

衛玨搖了搖頭,“幸好你送的消息及時,讓我們早做了安排,如若不然,這一次,便過不去了。”

嚴華章道:“幸好皇帝沒有將那名單上的人全都除掉,尚留了一些,我也是得你得醒,常常注意著那幾個人,才得了這消息,知道竟有人去納蘭府調查,將你以往繡的帕子拿出來做文章,這才通知了你……”

衛玨道:“那名單上

的人太多了,皇帝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清理幹淨,免得引起懷疑,他隻可能一步步地除了去,現如今的朝局,那人已掌握大半朝廷,而且,他的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如若不做好萬全的準備,怎麽能打草驚蛇?”

嚴華章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你倒是很懂得皇上的心思?”

衛玨哼了一聲,“無論是誰,身處那個位置,都會這樣做的。”

嚴華章低聲嘀咕,“那可不一定……”

衛玨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這般說來,皇帝暗地裏已經開始清理那些人了,隻是溫水煮青蛙一般的,讓人無知無覺?”嚴華章道,“隻是這期間,瓜爾佳氏依舊有人可用,你可得小心一些。”

衛玨皺了皺眉,道:“這一次,他們利用帕子來陷害於我,這便代表著,在壽安宮內,他們的勢力依舊強盛,可以操縱著太後來做此事。”

嚴華章點了點頭,“沒錯,在太皇太後那邊,他們沒辦法插手進去,便打上了太後的主意,幸好你知道了帕子之事,便連著幾夜繡了十幾方帕子出來,又使人做舊了,送到宮外去,隻是,我倒有些不明白,那繡坊的人,會照著咱們的吩咐作事?”

衛玨臉上現了些微笑出來,“那繡坊麽,還有些我的舊相識在裏邊,欠了我一些人情,恰巧能幫我這個忙。”

嚴華章歎道:“衛玨,我越發看不明白你了,明明是孤身一人,但卻有那麽多人幫著。”

衛玨道:“如若不是這樣,阿瑪入獄,衛家大廈已傾,我便不能再站在這裏和你談天說地。”

嚴華章道:“這次之事,倒真是萬幸之中的大幸,如若不然,讓太後拿著這方帕子作文章,不但會讓你身敗名裂,而且會損及納蘭大人的名聲……”他抬起頭來望定了她,“你是絕對不會讓這般的情形出現的,是麽?

衛玨垂了頭去,道:“無論納蘭府其它人以前怎麽對我,但納蘭容若對我,卻是好的,隻是他也無可奈何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