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意思

衛玨走進殿內,跟著那宮婢轉過屏風,便瞧見太後坐在榻上,手裏捧了一杯茶,正輕酌細飲。

她垂著頭,在太後跟前跪下行禮,隻聽太後道:“平身吧。”

她站起身來,卻依舊垂眉低首。

便聽見太後放下了手裏的茶杯,似是輕聲歎息,“衛玨,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哀家特意讓你和納蘭大人相見,是什麽意思了?”

衛玨半抬起頭來,拂了一禮,“太後娘娘,奴婢不明白。”

太後聲音冷誚,“不明白?你們倆人在長廊之外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會不明白?要讓哀家說得更清楚一些麽?”

衛玨抬起頭來,神情恭謹,道:“奴婢多謝太後恩賜,讓奴婢的遠房親戚得以相見。”

太後把手裏的茶杯啪地一聲放下,茶蓋子在茶杯上彈跳,她冷冷地道:“納蘭容若,是你的表親,哀家自是知道,你被送進宮內之前,便是住在納蘭府上的吧?”

衛玨垂頭道:“阿瑪身陷牢獄,奴婢便蒙老夫人慈悲,接進府內住了兩年之久。”

太後道:“是麽?聽聞在府內之時,你與納蘭大人,倒是品味相投?”

衛玨抬起頭來,“奴婢不知道太後娘娘指的是什麽?奴婢與納蘭大人,有姑表之親,因此奴婢受老夫人大恩,在奴婢處於困境之時,將奴婢接入府中,在府內替納蘭大人作些磨墨添香的活兒罷了。”

太後卻是笑了,“好一個紅袖添香!”

衛玨垂頭道:“奴婢被判為奴入辛者庫受罰,自此之後,便斷了與納蘭府的聯係,今日蒙太後恩賜,才能與納蘭大人相見,奴婢謝太後大恩。”

她一邊說著,一邊行了半禮。

太後哼了一聲,“說的倒是冠冕堂皇,今日卻是哀家做得不對了?好,哀家便來問問你,你們之間既沒有半點兒私情,那麽,這首詩,又是從何而來,因何而起?”

太後伸出手來,拾起旁邊紅木盤子裏的一方帕子,直直地丟在了衛玨的跟前。

那帕子跌在地上,衛玨抬眼看去,卻是一首長相思,繡在有些陳舊的帕子之上。

衛玨自記得清楚,那上麵繡了什麽,那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她也曾那般的傻,將他的筆墨當成至寶一般,想要保存了下來,用她親手繡的針線。

既是到了太後的手裏,想必一切都已清楚了。

衛玨垂了頭道:“是奴婢親手所繡。”

太後眼底的厭惡之色一閃逝,她原就是個心誌不甚堅定之人,先前對衛玨略為改觀,是看在皇帝的麵子上,但若衛玨對皇帝有了異心,她心底的厭惡便如雜草一般地漫延了開來,心底邊全湧起了她的不好,又想起她與王順之事有關聯,心底更升起幾分厭惡來。

雖則這事還沒查證,她在心底,已經給衛玨安上了罪名兒了。

無論怎樣,衛玨這個女子,倒真是留不得,她既是在皇帝心裏邊留了映象,便不能草草地打發了出宮了,一定得讓皇帝對她死心才行。

太後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你親手所繡?這帕子,想必也是你身上常帶的吧?”太後冷冷地道。

衛玨垂了頭,臉色煞白,似有難言之隱,看在太後的眼底,更添幾分疑意。

衛玨緩緩抬起頭來,眼底水光一片,“太後娘娘,這帕子,的確是我親手所繡,奴婢繡了許多這樣的帕子,奴婢有罪,讓納蘭大人蒙塵……”

太後怔了一怔,見她這樣快的便認了罪,倒有些吃驚,抬眼往下望去,見她眼底波光盈盈,臉色一片蒼白,臉上似是極為後悔,便道:“你倒是承認得快,如此說來,你與納蘭容若,的確是舊情了?”

衛玨瞪大了眼望定太後,“太後娘娘,奴婢卻有些不明白,您說的,是什麽舊情?”

她臉上一片的張惶,盈盈的眼眸似有水滴下。

太後心底忽升起股怒氣,

“真把哀家當成了傻子不成,你剛剛才承認了,這帕子是你繡的,怎麽,這一眨眼功夫,便矢口否認不成?”

衛玨點頭道:“奴婢的確承認了,這帕子是奴婢繡的,奴婢同時還繡了許多……”

太後聲音不由自主拔高,“如此暖昧字眼,繡在帕子之上,還是是有私情是什麽?”

衛玨眨著眼睛,眼底的水光似在匯聚,眼看要落下來了,卻生生地忍住,“太後娘娘,這帕子是奴婢繡的沒錯,可卻無關乎私情……”

太後見她一眨眼便死不認帕,反倒平靜了下來,心想她既一開始已然承認了,接下來再怎麽狡辨,都是枉然。

她微閉了雙眼,道:“那關忽什麽?”

衛玨臉上現了絲羞慚來,“稟太後娘娘,奴婢初入納蘭府時,被老夫人可憐,指派奴婢替納蘭大人斟茶遞水,磨墨添香,奴婢粗識文墨,自是知道,納蘭大人的詩詞是極好的,在坊間巷子更是被口口傳頌,奴婢那時,便生了不二之心……”

衛玨說到這裏,停了一停,抬起眼來,朝太後望了一眼,又瞬極垂頭,象是極為羞愧的樣子。

太後微睜雙眼,見她這般模樣,心底更升起些不豫來,複又把眼眸閉上。

衛玨便接著道:“自少時開始,奴婢阿瑪被捕入獄,家境由富貴轉來貧窮,被老夫人接入納蘭府時,乍又見了那般的富貴榮華,心底更是失落,因此,便起了些私心……”

太後聽到這裏,漸漸感覺不太對頭,不由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朝她望定,道:“起了私心?你莫不是想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衛玨點了點頭,同意太後之言,“不錯,奴婢的確有這般的想法……”

太後見她一口承認,心底鬆了口氣,心道,有你這句話便好……她連眼角掃了掃幾重簾子後邊……皇帝在那兒聽著呢,他不是不相信麽,今日,便讓他聽耳聽聽,他心儀之人,是個什麽樣的人,皇帝至尊至貴,怎麽能將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女子放在心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