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寂寞之花

夜色微沉,宮內一片沉寂,隻廊下的宮燈微微地晃動,帶來些微的吱呀,如冬日寒冰碎裂。

秋日寒意漸濃,魏長福身著單薄甲衣,卻絲豪不感覺冷,反倒感覺身上仿佛有股火苗竄著,讓他渾身熱血沸騰。

平日裏,他是從不來宮裏頭這等下等場所的,到處都是洗不幹淨的皂角味道,空氣之中處處飄著黴味,可今日,他卻覺這味道是天底下最好聞的。

他是皇帝的奴才,他是知道的,不應該宵想不應該想的東西,他何嚐不明白,隻不過,連中堂大人都敢在朝堂上當著皇帝的麵喝斥群臣了,他有什麽不敢的。

有些人,一生下來便是被人欺侮的!

就如這幸者庫的罪奴,死了,從後門抬了出去,葬在禦葬園內,連薄棺材都不會有一個。

她們是連呼冤都不會有人聽的人。

不被他欺辱,又能被誰?

宮裏頭的女人麽,是一朵朵寂寞開著的花,而幸者庫的女人,卻連花都不如。

他一路走著,來到了聽風閣內,這是幸者庫收藏布料之處,平日裏就絕少有人來,有李德貴的承諾,他相信,今晚不會有人來的,除了那個女人。

他是中堂大人的包衣奴才,李德貴膽敢欺瞞皇上,也不敢欺瞞於他!

所以,四周圍寂靜讓他心跳更增添了幾分,推開門走了進去,他聞到了細弱的喘息之聲,夾著些許的脂粉味道,馥鬱芳香,仿是他以往偶爾經過她的身邊時,聞到的味道,這種香味,讓他更加激動起來,心想,她膚若凝脂,體有異香,原是真的?

他隱隱約約看到了屏風後的影子,風姿綽絕,影影約約,耳邊聞到低低的嬌喘。

那氣息似是吐在他的耳邊。

屏風裏邊,便是那任人宰割的女子。

他加緊幾步,走了進去,隻見大紅繡錦的被子,微微起伏,揭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紅浪,顯見著被子裏的人正焦渴難耐。

他再也忍不住,扯

開大氅的係繩,一把扯下大氅,揭了被子就往榻上邁去,想把那溫軟香玉抱在懷裏。

嘴裏道:“心肝寶貝,我會對你好的。”

可映入他眼簾的,卻不是溫軟香玉,不,是被人抱著的溫軟香玉。

他看得清楚,李德貴緊緊地抱著榻上穿粉淺衣衫,露出大半雪白肌膚的女子,嘴在那女子的脖頸上啃著。

女子雪白的肌膚在燈光下極為柔和,柔和得如溫潤的玉器。

魏長福腦子轟地一聲響,怒火便冒了出來,他來不及細想,一把便想扯開了李德貴,一拳向李德貴打了去,李德貴卻著魔一般地扯著那女子不放手。

魏長福知道這一切都不對勁,象是有人設計,但有誰能設計得了李德貴?

他是內務府總管!能管得了他的隻有皇帝。

可魏長福就是不能控製自己,他無數次地仰望著那個女了,雖隻是一個小小的罪奴,但她到底是皇上後宮的女人,在他的心底,她已經是他的所有物!

但此刻,她卻被李德貴抱在了懷裏,就象是到口的食物被生生地搶了去!

他一拳拳地擊在李德貴的身上,彭彭作響,終於,李德貴有些反映了,鬆開了那個女人,神情迷糊:“你,你幹什麽?”

微弱的燈光下,那女人的臉露了出來,魏長福看得清楚,這是一張並不豔麗的臉,他這才醒悟,這個女人,似曾相似,穿著和她一樣的衣服,但不是她?

他的怒火騰地一下熄滅了,看著神誌迷糊的李德貴,心底起了層恐慌,他一把揪住李德貴的衣領:“李總管,你怎麽在這裏?”

李德貴迷迷糊糊的,“你是誰,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魏長福氣道:“你連我都忘記了,我是魏長福!”他一疊聲地呼喚,“李公公,李德貴!”

李德貴卻是神情迷糊,麵色潮紅,眼底充滿了血絲,嘴裏呼出來的氣息帶著些腥甜,他這是吃了某種藥物的症狀。

魏長福心底

那層無來由的恐慌更加洶湧了,他被人設計了,這是必然的,可設計他的人是誰,是誰膽敢如此,連內務府總管都敢設計?

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皇室中人,如果是他們,他們不過是奴才,直接拿下便是了,又何必搞這麽多事?想清楚這一點,他心底更為驚恐了,他自己是小人,知道小人無所用其及,手段使起來,有時比皇室中人更為可怕。

“李公公,李德貴,你怎麽來的這裏?你告訴我!”他大聲地叫。

可李德貴垂著頭,一言不發,眼神煥散,壓根不能答他,嘴角流出涎水來,他不敢相信,往日裏威風八麵的李德貴,竟成了這幅模樣。

他忽醒起這裏既是一個陷阱,不可再呆下去了,他甩開李德貴的手,站起身來就往外走,隻可惜,已經太遲了,外邊傳來了兵甲相擊之聲,對麵,更有衝天的火光升起,有人冷聲大道:“來人啊,把屋子裏的人提了出來!”

他心底一涼,想從後窗逃走,哪知稍微打開後窗,便見到了冷冷的刀鋒,在寒夜裏發出微微的光。

屋外的護衛的服裝全為皇家八旗護衛營的服飾。

他急忙合上窗,額頭出了層冷汗,他雖是中堂大人的奴才,但到底不是中堂大人,他隱隱感覺到自己掉入了一個精心準備的陷阱當中,事情遠沒有現在看到的那麽簡單,可他此時卻想不出這是一個什麽樣的陷阱。

他甚至醒悟,這個陷阱,已經設計了許久,就等著他和李德貴掉下去。

他這時才明了,皇家威儀,是不可侵犯的,既使那是個被中堂大人搶奪過玉璽的小皇帝。

在他們的眼底,他不過是腳底的螻蟻。

可他明白這一切時,卻已經太晚了。

護衛營的兵士蜂湧而入,帶著的,是一個臉孔圓圓的年青人,他忽地醒起,那個人是誰,渾身冰涼,腳一下子軟了下去。

他是天子近臣,常跟在皇帝身邊的,有他在此,他完了,李德貴也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