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消息

皇帝沉著臉轉過身來:“都送給誰了?”

孫輔全身上汗如漿下,心差點從心髒裏邊跳了出來,“送,送,送到儲秀宮裏邊的一位秀女耳裏了……”

在皇帝身邊這麽多年,每次辦事兒,都辦得十分之精準,難道這一次竟是馬失前蹄,猜錯了聖意不成?初一開始,去送這信兒的時侯,孫輔全心底還老大不願意,說實在的,儲秀宮的秀女,無論是誰都好,但他就不願意是那衛玨,但皇帝既然開口了,說有人提醒他穿衣的就好……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找了嚴華章傳信了,想不到,竟然傳錯了?

說實在的,皇帝私底下見秀女,於規矩不合,但有的時侯,不也得變通行事?

他半晌沒問皇帝的問話,抬起頭,卻見皇帝直盯盯地望著他,臉色沉沉的,又嚇了一跳,醒悟過來,忙道:“就是那衛小主……”

如果送錯了消息,得怎麽補救才成?

孫輔全一顆心七上八下,越想越覺大禍臨頭,他在後宮裏麵的榮耀,便要被這一次的傳錯消息給毀了,不,是給衛玨給毀了,他一開始便估摸得不錯,這衛玨,她就是一個害人精!

孫輔全垂了頭,心底後悔得要死。

卻聽皇帝恩了一聲,孫輔全從這聲恩中聽不出不高興來,壯著膽子抬起頭來,看清皇帝的臉,無喜無悲,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心底一跳,又垂了頭下去,道:“奴才也沒叫他傳什麽話,就傳了一句話,說您近三兩日在馨香園小住。”

皇帝又恩了一聲,鋪開一張新紙,孫輔全忙爬起身來,上前用鎮紙替皇帝把紙鋪平,皇帝用毛筆蘸滿了墨,提起筆來,寫下一筆……似是忽然間憶起一般,問道:“就這麽一句話?”

孫輔全此時才覺著一顆心放進了心腔裏邊,小命兒也回來了,穩當了,忙答道:“奴才想啊,她定是個聰明人……但凡如果有秀女聽到了這個消息,定會想盡了千方百計來馨香園的……”

孫輔全顧不上合不合規矩,悄悄兒用眼角打量皇帝的臉色,看

清他嘴角一閃而逝的微笑,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原來,自己揣測的這個聖意,還是沒有揣測錯?

他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當人家的奴才自然不好當,當皇帝的奴才更不好當,最不好當的,莫過於這心思難測的皇帝的奴才。

人嚇人,要嚇死人的!

皇帝如果別扭了起來,真是會嚇死人的。

“少了點兒……”皇帝提筆下去,把一個字寫完。

孫輔全一時半會兒沒反映過來,眨巴著眼想,什麽少了點兒?

等到皇帝把那字寫完,回過頭來瞪他,他這才反映過來……傳的話少了點兒?

要說得怎麽個明白才成啊?皇上,您倒是給個明信兒啊?

孫輔全垂下頭,恭謹地道:“皇上,要不奴才再傳了那嚴華章來,讓他把話說明兒一點兒?”

皇帝收筆,把筆擱在筆架子上,道:“不用了。”

孫輔全怔在當場,卻不敢再多言,伺侯皇帝淨了手,更了衣服,往乾清宮而去。

到了晚間散了朝,皇帝興致頗好,換上了便衣,要去馨香園園子裏賞花,馨香園和別的園子不同,專有一個大暖房,用來陪養四季花草,因此,別處的花到了季節全都謝了,而這裏,常年有花匠把那暖房裏盛開的花兒端出來擺上,因此,雖到了秋季,夏天的花兒卻也怒放盛開,美不盛收。

皇帝既有這般的好興致,孫輔全便急急吩咐人去擺花兒,等到皇帝穿好了衣服,喝了怯風寒的藥走出來時,便已布置得差不多了。

皇帝不喜人多,隻帶了孫輔全一人,因受了上次的教訓,這一次,孫輔全便備齊了家夥,手臂上搭了件披風,左手則提了氣死風燈,跟著皇帝走了出去。

有孫輔全的事先吩咐,馨香園的花兒卻正是怒放盛開,美不盛收,皇帝沿著小徑往前走,一路上倒還興致勃勃,時不時評點花的品種,又說些典故來湊景兒,孫輔全雖是從小入宮,但他人機靈,又聰慧,也跟著讀了不少書,所以,倒還能湊得上趣兒,可

走著走著,皇帝便有些沉默了,到頭來,隻有孫輔全一個人在說著話兒,等得他省悟起來皇帝心情怕是不暢之時,兩人已走到了蘭香亭了。

這亭子四周圍種的全是蘭花,皇宮的花兒,全是貴重的品種,因此,特意替這蘭花獨自建了一個暖房陪養花兒,蘭香亭便是一個四季常青的暖閣,孫輔全已讓人清場,並沒有宮婢花匠等伺侯。

孫輔全彎腰在前邊帶路,一邊往前走,便越發感覺後邊傳來隱隱的壓迫之感……伺侯得多了,孫輔全也總結出一些經驗,每當皇帝心底有事兒的時侯,他個兒便會心跟著顫悠悠的,那莫名的壓迫之感莫名而來。

孫輔全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了。

忽地,他聽到了蘭香亭裏傳來了隱隱的人聲,是女子輕脆的語音,不由籲了一口氣,天空終於放晴了。

他悄悄從側邊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臉色,覺察到他的臉色也有些轉晴的跡象,不由又在心底舒了口氣。

叢叢綠葉掩映之下,淺粉色的窈窕人影依稀可見,在芝蘭之室之中,尤如那闖入幻境的仙子,單隻看一個背影,便已讓人神往。

皇帝慢慢地走了過去,衣裳拂過了兩邊的蘭花葉子,讓那細長狹長的葉子似在起舞,而那些原就香味撲鼻的蘭花,被這麽一撥弄,更是香味兒馥鬱而來。

孫輔全便停了腳步,悄悄地守在了亭子外邊。

隔不了一會兒,孫輔全便聽見了亭子裏邊傳來兩聲嬌笑,那笑聲輕脆悅耳,如銀鈴一般。

今兒這事兒辦得不錯,那衛玨也算是識相,來的這個地方,也是個好地方,眾花之中,皇帝最喜歡的,卻是蘭花,常誇它是花中君子,更常以蘭花為題,畫上些畫兒,寫上幾首詩。

想不到這個衛玨,倒把皇帝研究得很精楚,知道皇帝的必去之路,定是這裏。

此時此刻,孫輔全又覺得衛玨如果把那奸滑成xing的性格改上一改,還是挺好的,最起碼,她是個聰明人,不用人教,就懂得抓住時機,哄得皇帝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