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利益

門外響起腳步聲,晴兒斂了神色,規規矩矩的打掃。

安靈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輕聲道:“小姐,老爺和二姨娘來了……”

梁雪柔一驚,瞥眼朝外看去,院中的一男一女,宛若璧人,神色之間隱約帶著欣喜,當即便起身,親自出迎,“父親、二姨娘安好!讓父親和姨娘久等,是雪柔的不是!”

二夫人一臉的欣喜,拉住梁雪柔的手笑道:“不知者不怪,倒是聽說你今兒個生了氣,可別氣壞了身子才好。”

梁雪柔俯身行禮,神色間滿是歉意:“下人不懂事便稍加訓斥罷了……進去說話吧。”

二夫人看一眼梁青山,輕輕點頭道:“老爺先請。”

梁青山並未多言,但神色之間卻全無初見時的冷漠生硬,讓梁雪柔心裏稍稍一暖。即刻俯身行禮:“父親先請。”

三人剛進了屋內,梁雪柔便喚道:“安靈,斟茶。”

安靈也機靈,應了一聲便出門了,經過晴兒身邊輕輕拉扯她兩下,將她一起帶了出來。

不多時,冒著熱氣的茶水便送了上來,梁雪柔接過安靈手中的茶具,親自給梁青山兩人斟好了茶,送到手上,客氣之間自是帶著特殊的親昵。

梁青山雖也懂茶,卻並不愛品,放在唇邊綴上一口便隨手放到了一旁。倒是二夫人,極有興致的品茶之後還連連稱讚道:“這茶正好便是七分燙,入口溫熱,卻又不失茶香,很是不錯。看來雪柔這裏,也有煮茶的好手呢。”

梁雪柔微紅了臉道:“姨娘煮茶的手藝才是一絕呢,女兒哪裏敢獻醜。安靈是母親派給女兒的大丫頭,該當說母親眼光過人才是。”

“大夫人自是眼光上佳的。”

二夫人微笑,似是話中有話,但卻端坐如斯,再不多言。

倒是一旁的梁青山,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淡然道:“你也坐吧,一家人,不必這般客氣。”

梁雪柔道謝落座,借著為二夫人添茶的空隙瞅瞅梁青山,卻不曾

想梁青山亦在看她,惶然低下頭掩飾。

“第一次參加宮中小宴,表現的很是不錯。”

梁青山看著低著頭的女兒,語氣難得輕柔。

幼時的記憶幾乎全然不複,父親的印象亦是淡薄的很。回府之後相見的兩次,那威嚴的模樣深入人心,今日這般溫和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梁雪柔抬頭,略微驚訝的瞅著梁青山。梁青山湊巧也在大量她,四目相對,一個驚中帶喜,一個喜中帶驚,竟是齊齊一愣。

二夫人自行斟茶,麵上仍是那副眉開眼笑的模樣,接道:“老爺所言甚是,那般場麵,雪柔非但不怵,還為尚書府掙足了臉麵,實在是可喜可賀呢。”

梁雪柔聞言自謙道:“姨娘讚賞,女兒愧不敢當。索性不曾丟了尚書府顏麵,已是知足了。與會佼佼者眾多,唯我不曾見過那般場麵,隻思量著莫要失了禮數連累尚書府便是了,哪裏還能掙臉麵呢?”

二夫人尚未開口,梁青山便略微翹起了嘴角,讚道:“皇上和二皇子雙雙對你讚賞有加,自是為尚書府掙足了臉麵。”

梁雪柔聞言卻又是一驚,二皇子為她說話多少也能明白著些,但連皇上都稱讚,便實在是……

思量半晌,皇上出現她便借口離去,若說做了何等足以讓皇上誇讚之事,難道是因著她的拒絕演奏?

想來,皇上那般人物,自是無人敢於忤逆的,這般讚賞,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實在難言。

二夫人仿似看出她心思一般,掩嘴笑道:“知道你素來自謙,但自謙過頭了也是不好。如今,聽說連宮中不少妃嬪都開始試著練習吹葉子。”

聞言,梁雪柔更加羞愧起來,“聖前抗旨,這等大的罪名,皇上不曾怪罪已是殊榮,不敢蒙寵。”

二夫人輕輕搖頭,顯出難得的小女兒嬌態來,身子微傾,看了看心情甚好的梁青山,笑斥道:“你這傻丫頭,怎的總將過錯往自個兒身上攬呢?老爺身在官場多年,皇上是否真的不曾怪罪又豈會看不出來?你也

莫要掛懷了,禦花園小宴,皇上讚你聰慧得體,心思靈巧呢。”

梁雪柔自是將二夫人神色全然看在眼裏,憑她的聰慧,稍稍一想便也明白過來。位高權重者,自是人人奉承的,莫敢違逆的。她那日雖是情急之下不得已,看在皇上眼裏怕也是難得的,索性便寬容她一次,在旁人眼裏看來,自是皇上大義包容了。

這般隱秘的心思想來雖是簡單,卻也是因著避皇上之諱,決不可明說。此番三言兩語便將一切悉數道來,實在難得。再想想她方才的嬌羞模樣,梁雪柔暗忖這二夫人果然也是個厲害角色,難怪能得父親疼愛這麽多年。

她雖是庶出的身份,卻也育有尚書府唯一的兒子,怕是因著這唯一,身份便是異常的尊貴了。但縱使如此,梁雪柔麵上仍是扮作疑惑模樣,追問道:“皇上竟真的不曾怪罪?”

梁青山微微點頭,“若要怪罪,亦不會留至今日了。隻是……若是今後宮中再有此等宴席,你便稱病婉拒了吧。”

二夫人手上摩挲茶杯的動作稍稍一頓,臉上卻是毫無任何改變,片刻之後,重又自行續了茶,微笑不語。

梁雪柔一愣,抬眼瞅瞅梁青山和二夫人,方才那句話,分明轉的有些生硬。

而梁青山緊鎖眉頭似乎在思量什麽的模樣,她自也看在眼裏,心頭不禁失落起來。

孤寂多年,她心中總有那麽一份希冀,期待著家人的溫暖。因而回家多日之後,父親這第一次主動造訪,正眼瞧她,心中瞬間便被暖意包圍,思量著到底血濃於水,親情不滅。

而如今,當她的希望被瞬間澆滅,她忽然想起那日父親帶著恨意的目光來。

是她天真,不該以為這人人勾心鬥角的尚書府,還會有真正的溫情存在。明明將那恨意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怎的偏就沒能長了教訓?

這尚書府中,誰不是為了利益而活呢?即便是今日,父親親至,也不過是因著皇上和二皇子的一句稱讚罷了……終究是她自作自受罷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