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家裏來了陳區長

二喜的膝蓋骨被摔成了粉碎性骨折,主治醫生在檢查完以後,搖了搖頭就離開了。

苟發英摸著兒子的腿,泣不成聲,看見媽媽這麽難過,他也是眼淚汪汪的。

“媽媽,不要哭了,我能夠堅持。”

“你沒了腿,以後怎麽生活啊,兒子。”

“媽媽,不礙事的,隻是一隻腿出了問題,還有另一隻呢。“

“醫生說了,好了以後有可能是個跛子。”

“跛子也要活人啊,世上那麽多的殘疾人呢,他們大多數不是活活得好好的嗎。”

送親的走了,張家的酒宴還在繼續,劃拳飲酒的,報菜名的,零星的炮聲把張家大院鬧得沸沸揚揚。大門外,有幾個孩子在的牌坊上打起了秋千,有幾個在用石頭和棍子驅趕再次返回的張富國。

張治恭跟著媳婦回門了,張治才就擔當起了招呼客人的任務,同時他還肩負起收禮和寫紅單的任務,這寫紅單很有名堂,首先是自己比較要好的開始寫,這些人一般會多給點,給後來寫禮的做個參照,隻要開了頭,後麵的就跟著來,如果太低了,就會感覺自己拿不出手,掛不住臉麵。

今天首先寫禮的是張治恭單位的人。除了現金500元外,還另加了兩床毯子。令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兩眼完全放光,這麽多啊?是單位嘛,不是個人行為,這個很正常,來的主任笑著對大家說道。但有人嘀咕著,難不怪單位的那桌的飯菜與我們的有很大不同,還有狗肉和烏龜呢。

接著寫禮的是耐門,隻見他把手往衣兜裏一摸就是一張大團結。

“我寫十元。”看見耐門拿了張十元的來寫禮,張治才笑得合不籠嘴。其實是他們在背後耍的把戲,耐門真正的禮隻有三元,其他的都是張治才在暗地裏塞給的,耐門老實讓人相信,絕對想不到在這後麵發生的這中肮髒的事情。

啊,這幾乎是平時其他地方給禮的三倍啊,耐門腦子是不是進了水,這不就破了規矩了嗎,後麵的人卻嘟起了嘴,臉一下陰沉下來,像漲水了似的,都對耐門剛才的行為表示出極為的不滿。

苟發英一腳把唐滿金揣到了床那頭以後,不久又尖聲的抽泣起來,令床那頭的唐滿金一時沒了主意,想想自己每每不能滿足老婆的需要,他覺得自己真是個無用的男人,很對不起老婆天天給他煮飯,洗衣。在人前人後還要維持自己的尊嚴。想到這裏,唐滿金情不自禁的拍打起自己的腦袋來,接著一頭跪在床上:

“我是個無用東西,我是個無用的東西,發英,爹弄的藥也不沒有什麽作用,八成是我這病根本沒有挽救的希望了,你、你,你如果有

需要,就、就在外麵……找、找個……吧。”

“你說的是什麽話呀,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要是那樣的話我還是人嗎?這些都是自己的命,自認了吧。”

“能就能,不能就好好的過日子吧。”苟發英說完把被子一拉,睡了過去。

一切緣分天注定,說起來有些唯心,但在實際的生活中往往又莫淩兩可的存在著。你若不信,請往下看。

這年冬天:

唐滿金正在一張桌子旁邊看女兒的作業。

“爹,才娃(張治才)說我是帶來的,不是你親生的,對嗎?”女兒眨著迷惑的眼神問唐滿金。

“不是的,他們是在瞎說,你就是爹的女兒。”

“他們都說我爸爸是李家河的,我說不是的,他們就往我身上灑水,還把我的墨塊拿去了。”

“誰拿的?”苟發英在灶前燒著火。

“是才娃(張治才)。”

“等你爹晚上去找他。”

苟發英和唐滿金對看了一眼,就埋下頭什麽也沒有說,這時從門外傳來了一聲喊話。

“唐滿金,苟發英,你們晚上到隊裏開會哈。”在外麵說話的是隊長。

開會的地方在張家隔壁的那個大院子裏,離他們家不遠。唐滿金去的時候已經來了很多人。在靠近中堂的地方他找個位置坐下後不久會就開始了。

唐滿金穿著他父親給他的棉衣,頭幾乎縮進了棉衣肚子裏。

會的內容不外乎就是學習文件,組織生產,大家都習以為常。可今天講話的人腔調很不一樣,一直把頭縮在大衣領裏的唐滿金這時把頭慢慢伸出後,才發現坐在油燈下講話的是副生麵孔,身材高大威猛,濃眉大眼,國字臉,昏黃的油燈把他的膚色映襯得黢黑,唐滿金知道這是多年在外打仗的緣故。

講話一字一句,毫不拖泥帶水,顯出很幹練的樣子。

散會後,隊長把這人領到了唐滿金的麵前。

“滿金啊,這是從區裏來的陳區長,在我們這裏搞重點,要長駐下去,你們家房子寬敞,條件也比較好,清潔衛生也做的不錯,以後陳區長就安排在你們家住了,生活和你們一起,隊裏給些補助,可以嗎?”

“生活費,我會以糧票和現金支付的,這些上麵都有規定,不能夠白吃老百姓的飯呐。”站在一旁的陳區長馬上補充道。

“可以,可以,這是巴不得的好事情呢,隻是我們是鄉裏人家,不知道區長住得慣不?”唐滿金把頭點得像雞逐米似的。

唐滿金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在外地工作,他們走以後,房子自然由他們夫妻照

料。正麵有三間,兩旁各有兩間,平時他們一般都住在左麵的幾間房裏。新來的陳區長被安排在緊靠邊的一間,在山牆外麵有顆桶粗的槐樹,每到夏季,這間屋既向陽又陰涼,是那些兄弟姐妹們曾經讀書的地方。

院子雖然大,但一點兒也不淩亂,物什堆放的整齊有序,即使沒有人去,活路再忙,整個院子總是被苟發英打掃得幹幹淨淨的,這讓那位陳區長非常滿意。直誇這家人的女主人既能幹又人才,而苟發英總麵帶微笑,並不接鄭區長的話茬。也不和他們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而是一個人坐在灶前看著火門。

這陳區長其實是個副職,和一般農民根本沒有區別。一天到晚,大夥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大夥幹多少他就幹多少,每天頂著星星出發,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才回來,隻是到了星期天才回區裏匯報工作情況,而星期一又準時的出現在大家麵前。每次回來都要帶些時下緊缺的東西來,有時是幾斤豬下水,有時是用報紙包著的一塊豬肉,有時一兩斤苕幹酒。

這人可真好啊,在苟發英的心裏非常尊重這個陳性的區長。

好象是受到陳區長的感召,唐滿金每天總做這做那,忙個不停,除了三頓飯外,幾乎見不到他的身影,晚上也是很晚才回來,苟發英問他幾次,他都含混其詞,一個忙字過後就什麽也不說。

“發英,我搬到那邊屋裏去住好嗎?”

“在這裏睡得好好的,幹嗎搬到那邊去啊?”

“那裏裝的是糧食,今天我聽人說,在話家灣,有家的糧食一夜被人偷了個精光。”

“還有這樣的事情啊,這人真是些牛膽,要是被抓住了,不判他幾年才怪呢。”

“那也是啊,那家人這一冬怎麽過啊?”

沒等苟發英同意,唐滿金在第二天就搬進了右邊的轉角裏,一個人在那裏搭了個鋪,在那裏幾乎聽不見這邊的聲音。

一轉眼就是開春了,由於組織的調動,陳副區長,不得不離開唐滿金和苟發英一家人。臨走的那天晚上,陳副區長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似醉非醉的話,要他們夫妻好好保重,將來有什麽事情就來找他,他一定幫助解決。這晚苟發英不但破例上了桌子,而且還喝了酒,喝到中途更是眼淚汪汪的,說些令唐滿金西裏糊塗的話。

“陳區長啊,隻怕你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時間長了,會忘了這裏的。”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你們這一家對我的好,我將永遠記在心裏。”說完這陳副區長也流出了淚。

在陳副區長離開唐滿金家的半年後,苟發英生下了二喜唐夏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