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醉後不論三秋事,哪管塞上又黃花

張顯的粉條鋪,和二喜春玲兩姐弟的豆腐鋪緊挨在一起。所謂的鋪子隻不過是借幾塊鎮上熟人的門板,在上麵鋪一塊塑料薄莫遮掩下下麵黑不溜秋的木版就是鋪子。

而張顯連幾塊門板的錢都舍不得出,幹脆在地上放一塊薄漠就是他的鋪子了。

“正經些哈,不要東張西望的。”包鶯蒂站在張顯和春玲中間。

“說些啥子呀,神經兮兮的。”張顯麻利的撕下一把粉條,在秤上一稱,不多不少剛好三斤。

“你的手真準哈。”買粉的把錢一付高興而去,旁邊的春玲不時扭過頭看一眼張顯,但又極力避免與之直線相遇。

“我還不知道你點那花花腸子,以後我們的攤位另找地方。”包鶯蒂嘟嚕著嘴,旁邊的春玲大聲叫賣。

張顯比春玲小一歲,讀到初小三年級就回家了,他在村裏的遭遇與張治才相比截然不同,地主娃娃是他的另一個名字。

“地主娃娃,過來,從我襠下鑽過去。”喊話的是張治才,但他隻把兩腿微微的分了下,如果張顯要過去,就得用頭把兩腿擠開才能通過。

張顯雖然時時受到大家的孤立,但他的個性卻是十分的張揚,經常自個玩得開心。

“好啊!那你就站好咯。”就在張治才得意的時候。隻見他猛的一頭撞了過去,把張治才一下頂了個底朝天,這下可惹毛了張治才,起來後拉住張顯便打,但張顯並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幾個回合下來,張治才不但沒有占到什麽便宜,反而鼻青臉腫。這一幕被站在不遠處的春玲看了個完全,從此在心裏對張顯刮目相看。

暗中吃了虧的張治才從此四處放話,今天張家的雞不見了是張顯幹的,明天王家的黃瓜不見了也是張顯幹的,後天唐家的茄子不見了還是張顯幹的。

莫非張顯真的是個賊娃子。

唐滿金有塊自留地與張顯家接壤,由於地薄,這年夏天改種了幾窩西瓜在那裏,幾個月後瓢大瓜結滿枝條頭。有的沒有及時摘的還開了花。

“春玲去把我們的瓜摘回來,明天逢場讓你爹拿去賣了。”

“哦。“聽見母親苟發英的吩咐,春玲沒有猶豫背著背子出了門,走過一個田坎發現瓜地裏有個人,是張顯,他那影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加上外麵的風言風語,於是春玲多了個心眼,不忙驚動他,在一顆樹後麵,春玲要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

而春玲預想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在地裏的張顯而是用一些樹葉掩蓋已經成熟的西瓜,以免讓人發現,不久便離開瓜地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站住,我可抓到現場了。”

張顯一驚,看是春玲在那裏微笑。

苟發英的豆腐好吃在興澤湖沿岸是出了名的。從選豆、浸泡、磨漿,煮漿,再到點鹵,出鍋,壓製都要層層把關,不能輕易疏漏。說她做的豆腐,純白如玉,細若凝脂,嬌嫩欲滴,含在口中,質地細膩,更有甚者說得更懸,說她的豆腐隻要一吃進嘴裏,一股清香淡雅的氣味頓時就會充盈整個胸腔,讓你那顆激越浮燥的心淡然平靜。

苟發英在家專門製作,春玲負責幾個場鎮的推銷,二喜負責運輸和一切體力活,通過一家人的努力,幾個月下來,一家人把豆腐房開得紅紅火火。

“秀芝,你也來趕集啊。”春玲問楊秀芝。

“今天賣的怎麽樣,春玲?”

“一上場就有預訂的單位來拿了些,二喜又回去運了兩板,現在已經快完了。”

二喜在旁邊整

理套車上的繩索,看見楊秀芝在看自己,便衝著楊秀芝一笑。

“家裏還有沒有?”楊秀芝問春玲。

“沒有了,這是最後一板。”還沒有等春玲回答,二喜搶先回答著楊秀芝。

“那就賣給我哈。”

“買不買粉條啊,秀芝?”看見楊秀芝在**玲的豆腐,在一旁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買賣的張顯斜耷著腦袋問楊秀芝。

“不了,我們家裏還有呢。”楊秀芝在回張顯話時頭也沒有回。

吃了閉門羹,張顯的老婆包鶯蒂立即有了反映。

“人家春玲的豆腐就是好吃,那個不知道啊。”

“你們家的粉條也好吃,不但軟和還滑溜。”二喜把話接了過去。

聽見二喜說張顯家的粉條軟和滑溜,楊秀芝又幹嘔了兩下。

楊秀芝的爸爸和媽媽一到集上,兩隻眼睛就開始賊溜溜的轉,他們都在搜尋同一個目標――張乾貴的影子。

張乾貴有個習慣,每當趕集時都要到寇家茶樓喝幾杯茶打幾圈牌,興致高的時候還會走上在一角的簡易木台,乘著酒性來一段三板或三弦。

寇家茶館在街的背麵,是一處高高的吊腳樓,特別清靜,舉目望遠,遠處起伏的山巒連綿逶迤,腳底下的千傾良田青青的如波似浪。微風過處,浪湧在山天的交割線。或悠哉悠哉的搖著撲扇,或半睜半閉的品茗當地龍門山茶的幽香,或聽著怪腔怪調的本地方言旋子,那份閑情與得意是再安逸不過的了。

“走,我知道他在哪裏?”楊秀芝的母親把手一揮對楊老師說道。

擠過擁擠的街道,再邁入一道上了銅環的大門,想必這寇家在當地也不是等閑之輩。這大門前的上馬石足可以證明這個家族曾經的輝煌。

果不其然,這瘟神就在這裏。此時張乾貴正巴嗤巴嗤的紮著他的旱煙,手裏握著一把紙牌。

“張乾貴。”

“啊,是親家和親家母啊。”楊秀芝的母親猛的一聲,這張乾貴仿佛受到一次過度驚嚇,一下從他坐的木圈椅上彈了起來。

“嗯,是我們呢。”楊秀芝的母親一臉的怒氣,兩眼像兩把刀子,直插張乾貴而來。

“來,整鍋煙,親家。”

“你們那裏昨天晚上下雨沒有?”楊老師一怔。

“這個,這個,我和你們隻有一山之隔,我們這裏和你們那裏不是一個天嗎。”

“哦,哦,你看我說到哪裏去了。”楊老師把頭一拍,感到這話真是莫名其妙,旁邊的老婆大惑不解的看著他。

“你那個勁太大,我不習慣。”楊老師落坐以後,張乾貴趕忙招呼跑堂的再啟兩杯茶來,並要了瓜子和油皮花生。

“親家母,你不要客氣哈,隨便用。”

楊秀芝的母親還是一臉的怒氣,不動聲色。

“煙茶沒白發,經年又何兮啊。親家,親家母還好嗎?”楊老師舉起茶杯看著從裏麵升起的煙霧說道。

“醉後不論三秋事,哪管塞上又黃花。還好,還好,昨天還在念叨你們呢!”

“你……、”楊老師的老婆在旁邊眼睜睜的瞅著這兩個咬文嚼字的人。

“小女在貴府何如啊?”楊老師呷了口茶。

“閨如初嫁,孝善皆全,多虧你們二老的教養啊。”

“恐怕我們秀芝做的還不好吧。”這時楊秀芝是母親在旁邊插話道。

“你扯到哪裏去,我和親家談興正歡呢,這婆娘家就是沒知識,嘿嘿,親家

別在意哈。”

“不當之處,望親家多多擔待。”說完,楊老師訇手作楫。

“視媳如女,長愛後尊,這是我家的傳統,親家請放心,哈哈哈。”

張乾貴心中暗喜,因為他已經在氣勢上怔住了親家和親家母,不禁開懷大笑。

在街上轉了一陣,沒有看見張治恭的影子,楊秀芝心裏有些失落,畢竟又有半個月沒有見麵了,也不知道那藥的效果怎麽樣?如果真的有了效果還這麽久不回來嗎。正在猶豫不時候。從身後傳來清脆的驢蹄聲,往後一看是二喜。

“二喜,豆腐買完了。”楊秀芝問道。

“是呢,你走以後不久就買完了,姐姐已經從山那邊回去了,我走公路,你把豆腐放在我車上吧,我給你帶回去,好嗎?”二喜停下板車把楊秀芝手上的豆腐拿過去放在了板車上麵。

“二喜,你的腿現在怎麽樣了?”楊秀芝問二喜,她的位置幾乎與二喜的身位平行,楊秀芝敏感性的後退了一步,讓二喜走在前麵。

“現在已經完全好了,擔糞,耕地,抬大石頭都和以前一樣。”

“哦,多虧你媽當機立斷把你轉院到了縣醫院哈。”

“是這樣的,鎮醫院的條件就是沒有縣醫院的好,那裏醫生醫術也高。哦,我還沒有給你說感謝呢,一下拿那麽多的錢,我還不知道怎麽還你這個人情呢?”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想別人還的,不想這些,把腿養好了就可以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來到獸醫站大門前。

“哈哈,秀芝趕集啊,好久沒有看見張治恭的媳婦了?”

“王叔好,這裏的灰這麽大還坐在這裏做什麽。”

“哦,我剛才看見治恭在這裏辦事情呢。”

“我直接去他那裏了。”楊秀芝發現這王老頭把二喜看得出神,心裏知道這老頭已經想歪了。

“這是我們那裏的二喜,我們在路上遇見的。”

“嗬嗬”王老頭從嘴角處露出一絲幹癟的笑。當二喜準備駕車欲走時,張治恭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二喜,去我們那裏坐會兒吧。”

“不了,治恭,我回去還要搬我的一褡早包穀呢。”二喜坐在車上說,眼裏卻看著楊秀芝。

“坐會兒回去也不遲啊,再說你為我們的事情挨那麽大的疼坐會兒也是應該的啊。”

二喜在張治恭和楊秀芝的盛情邀請下,把板車在配種站一放,跟著他們夫妻進了張治恭的臥室。

一進屋,張治恭又是找煙,又是倒茶,又是找座。平時很少出門的二喜哪裏受過這樣的禮遇,一臉的拘謹,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站在旁邊的楊秀芝也感覺到這些特別。

“二喜兄弟,在老家你最老實,也最忠誠,對人不耍花眼子,要說我相信誰的話,我第一個相信的就是你,可惜你的命不好。”張治恭剛才喝了些酒。

“治恭啊,我們這些同齡中,現在混的最好的就是你了。”二喜坐在張治恭的斜對麵,把腿夾得緊緊的。

接著張治恭又在床後拿出了一大瓶已經泡了很久的冰糖酒,把瓶子一搖,裏麵頓時渾濁一片,由此可以知道加的冰糖不少。

“兄弟,來我們喝一杯。”

“她不能喝啊,治恭。”

“你們女人家知道個啥?該喝的時候就得喝,你說是吧,二喜。”張治恭沒有理會楊秀芝的阻止,二喜也沒有推辭。

這兩個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對飲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