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人究竟為什麽非要結婚呢

張尚德是在張顯和他媽吃過晚飯後才到家的。

“老婆子,給我舀碗水來,我渴的。”一進門,他把身上的背子一放,就座在那裏擦起汗。此時外麵的天已經黑定,白織燈選掛在空中泛著慘白的光,他臉上的汗格外晶瑩。

“今天走到哪裏去了?大冬天的喝什麽水啊”

說話的是他的老伴,娘家在山那邊的謝家岩。家裏開過油房,剛進門時這裏還沒解放,富裕殷實的家庭使她在這個家庭的地位特別不同,除了有一般富家的小姐脾氣外,還時常擦脂抹粉,戴個花什麽的,因此大家都喊她謝老花。

“我的胸就象火在燎樣。”張尚德接過謝老花替給他的水隻沽沽幾口就喝完了,用袖口把嘴角一擦,再把身子一抬,就從身上解了一個布奩。“老婆子,這是今天的收獲,都在這裏,拿去數數。”

見張尚德把錢袋子仍給了自己,謝老花笑得眼都歪了。

“老家夥,你真行,累不?”

“不累,今天是從陳家爛田灣過去的。走的路不多,可回來時遇見了謝家有個舅子,就耽誤了些時間,所以回來晚了。”

謝老花數著錢,口裏嗯嗯的答應著。“你剛才說遇見謝家舅子,是哪家的?”

“就是你們那房的,說和你的年齡差不多大,小時候還在一起念過書呢。”

“叫啥名字?”謝老花把手指頭在嘴上舔了一下,問完話以後又埋頭數著錢。

“他說叫謝大富,這名字以前聽見過,人還是今天才見著,他說他現在開報房,用水報雞。”

“用水報雞?”

“是啊,用水報雞呀,用人報雞還差不多,用水報雞哪個見過,我看隻有這個謝家舅子才做的出來。”

“哦,哦,這謝大富是有些鬼點子,我在家的時候就知道他的一些名堂。大凡一些爛事情都與他有關,還吃了幾年政治飯。”

“我看那人還沒有落轎,說話擠眉弄眼的,弄的不好,還有可能跌撲爬的。”

“嗨,老家夥,今天比昨天又多了二十呢,還有那背糧食還沒有算呢。”

“今天買的人多,都說我們的粉條光滑明亮,吃起來軟和,爽口,有個嚼頭,所以我在爛田灣賣了一些以後,去陳家山時就漲了價。”

“還是你腦瓜靈。”謝老花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數一回用手在桌子上壓一回,錢完全是零錢,大多是元和角票。大多數已經卷角。

“嗨,你不要隻知道數錢哦,我還沒有吃飯呢。”

“有錢,不吃飯也可以啊。”

“那你明天去,隻知道驢拉磨,不知道給驢吃草,不知道人辛苦的東西。”

“好,好,不說了,我知道你行,什麽事情離不開你,我就去給你弄飯。”張尚德斜眼看了謝老花一眼。

“飯吃了還要推磨,這婆娘。”

“爹,爹,我們的豬下了。”張尚德正在吃飯的時候,張顯從門外急步走了進來,兩手稀窪窪的,他正在給母豬

接生。

“下了幾個了?早上走時我發現它正在往窩裏銜草,我估計就在這兩天,沒想到來的這麽快啊。”

“才三個,有個是死的。”聽罷此話,張尚德把碗一丟,腳步急匆匆的走進了豬舍。

淒迷的燈光下,老母豬不斷的呻吟著。顯出很吃力的樣子。

“辛苦了,老母豬,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我幫不了你啊。”張尚德說這話喉頭有些哽咽。他知道這頭老母豬能夠在今天下崽,是多麽的不容易啊。也多虧了張治恭這位救命恩人。

一連三天,張治恭寸步不離,又是打針,又是掉水,才把這頭老母豬的命保住。

第三天上。

“張顯啊,這老母豬的命是保住了,恐怕以後會流產的,如果是那樣,你就不要保胎了,就讓它流吧。還有,這豬以後每年不能夠**頻繁了,那樣會實得其反的。”

“你是它的救命恩人,以後它的一切就聽你的安排。”張顯給張治恭倒了杯茶。

張治恭坐在那裏看著往豬身上輸的水。然後又歎了口氣。

“怎麽了?新郎官。”

“張顯,你說說結婚有意思嗎”

“你不是正在感覺中嗎?”張顯手上拿了本已經破了皮的電影雜誌。

“沒錯,我是結婚了,可我並沒有感覺到在這之前所想象的那些美好的東西啊,”

“不會吧,好兄弟?”張顯一臉迷茫的樣子。

“你看廟裏的和尚和尼姑他們天天在廟吃齋念佛的同時想過結婚嗎?”張治恭抽著煙,兩眼看著很遠的地方,這時在對麵山上有幾條牛正低著頭在吃草,旁邊還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

“我這水平怎麽能夠回答這樣的問題啊,還是去請教他們自己吧,”

“人究竟為什麽非要結婚呢?”

“還是個傳宗接代吧。”

“就這麽簡單嗎,這個活兒,那些豬狗都能夠做到的,我那天去羊山寺聽那個和尚講了這麽一段話,讓我很久都沒有忘記,天地在起源時,也就是在太極初分的時候,一可以二,二可以三,三可以萬,一到二是倍數,但二到三就不是,為什麽二二就成了四,而不是三呢。”

“這個,我就更不明白了,我隻知道推粉,喂豬,其他的我是大字不識的橫旦捧一個。”張顯對著雜誌上麵的一個女明星的嘴親了一口,張治恭一看是電影演員叢姍。

“那和尚說這三也要一來生成,就是說世界上什麽東西都要有這個過程,這就有了陰陽,男人和女人。同時還要有喜怒哀樂,還要吃要喝,還要有情緒才可以。”

“嘿,嘿,這個……”張顯摸著頭。

“我現在隻一個勁的掙錢,錢掙夠了再生幾個娃娃。”

“然後呢?”張治恭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換了瓶水。

“不談這些了,其實我也是道聽途說,根本不了解這些東西。你現在掙的比我的工資不知多了多少倍了。”

“我們掙的再多,也隻

是個農民,每天雨裏來風裏去,哪象你們那麽安逸呢。”

“國家現在的政策這麽好,應該抓住機會啊,我有時很想回來自己搞養殖呢。”張治恭從張顯手裏拿過了你本電影雜誌。

“我還沒看完呢。”張顯有些不情願。

“我看看這期有哪些明星在上麵。有劉曉慶,還有陳衝”

“是不是想和你老婆比較下,誰的體條均勻。”

“沒那個必要,這些明星永遠是畫餅充饑的影子,隻有老婆才是實際的。”張治恭隨便的翻了幾下就放到了一邊。

“哎,兄弟,現在有種飼養生豬的方法,一天可以長近兩斤重,你應該關注下。”

“我也聽說過了,但我不相信那是真的,害怕上當受騙。”

“這個你放心,我那裏有資料,你哪天趕青山鎮時就到我那裏去拿。”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是啊,現在的科學越來越進步。也許以後養豬就不用人了。”

“不用人,那用什麽?”

“一切電子化。”

一晃兩個多月了,老母豬不但奇跡般的好轉,而且胎位一切正常。

遠山的月光不知道是在什麽時間鑽進了雲層,外麵山坡上的木葉沙沙的,起風了,掉在木梁上的電燈甩一甩的。

“爹,爹,老母豬怎麽不吭聲了呢。”張顯在用豬圈的雜草不停的擦著已經下來的豬崽。

“有多久沒來了?”

“大約有半個小時了吧。”

“可能是生不下來,過來,我去幫它一下。”張尚德跨前一步,俯下身子。袖子一免,一隻手就伸進了老母豬的**裏,受此刺激,老母豬身體動彈了幾下,呼吸更加急促了。

“死的”

再一個,還是死的。

“爹,老母豬沒氣了。”

“啊,死了。”張尚德一臉的驚鄂,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眼角閃著光。

“怎麽了?”這時謝老花也來到了豬舍。

“老母豬死了。”張顯回答著他媽媽的話。

“死,死了?我的那苦命的老母豬耶。”謝老花象是死了她的親爺舅子一樣一抹鼻子號啕大哭起來。

“我每天給你端水給湯,你怎麽就不好好的活哦,我的老母豬耶,你死了邁,我這心怎麽疼得過哦,我這個家就是你給我掙下的哦,老母豬耶,哎嗨嗨。”包鶯蒂哭得比她婆婆還要傷心。

“不要哭了豬死不能複生,就讓它好好的走吧。”張尚德也是眼淚汪汪的。“去舀盆熱水來,我給它洗洗,讓它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上路。”

“老母豬啊,你二世子就去變人哈,去發財,隻要有了錢,你也可以蓋大房子,娶幾個漂亮的老婆。”

張顯含著淚,給老母豬慢慢的擦著身子。

“明天埋的時候給他燒幾張紙,來我家變回豬,不容易,也算是我家的一員吧。”張尚德這時已經抽泣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