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從川北陽城出發,過嘉陵江大約十五裏地,有一汪明亮開闊的水麵,人們叫它興澤湖。整個湖麵約莫十裏方圓,如果不介紹,第一次來這裏的人肯定會覺得它是一處天然湖泊,其實不然,這是在文革期間當地修建的一座中型水庫。

湖水來源於臨近的百溝千壑,周圍沒有一座工廠,因此它的水質至今沒有受到過任何汙染。不管你在什麽季節來到這裏,呈現在你眼前的,除了童眸一般的清澈外,就是湖水顏色加重以後的藍和綠了。

在興澤湖的後麵有一座山叫羊山,山勢呈“鬥”字狀,山上有廟,長年香火嫋繞,經聲不斷。每天人來人往,方園百裏的,大凡不育者紛紛前來燒香許願,以求送子娘娘的幫助,早得貴子,聽說還很靈驗。

過了羊山埡,再走不到兩裏路程,有座叫青山的小鎮非常馳名,小鎮建在一條山梁上,它的建鎮曆史,根據現有的文字記載已有1700年。它就是曆史上很有名的青山鎮,這裏曾因迎接過南逃的唐僖宗而永駐史冊。

湖的左邊是鳳凰山,山勢逶迤連綿,直到百裏之外的王家口,在它的下遊是李家河。山上蒼鬱青翠,古木參天,四季景色各異。時有野雞,野兔,矮盥出沒,有人說,前幾年還見到多年不見的豹子呢。右邊是楦子山,它在一座名叫雨冒山的腰間橫生支出,把興澤湖的開闊強行隔斷。曾經有風水先生說,如果不是楦子山的橫生枝節,興澤湖的開闊可以一直坦途到臨縣的小丫地界,如果真的是那樣,這裏完全可以建一坐比較大的旱城。山下有座關帝廟,相傳,宋真宗年間,本地狀元王樾回家鄉時偶遇大旱出資修建。此後,周圍十裏八鄉的鄉民凡遇大旱之年就要在關帝廟前,舉行盛大儀式,祈求關帝顯靈逐魔消災、速降甘霖,一般在五月二十五這一天舉行,這天也稱為請雨節。請雨的旱魃赤身**,滿身油汙,在眾人的鑼鼓,鎖啦,棍棒,山呼海嘯的謾罵聲中從這裏出發,朝著下遊的李家河方向跑去,去請求河神降雨。旱魃請雨的風俗一直延續到新中國破四舊的時候才被終止,一般

裝扮旱魃的都是沒有子嗣的獨家寡人。

湖與山的結合部,一片接一片的莊稼呈斜狀直達山梁與天際的交he的地平線。站在遠處看,很是壯觀。再往裏就是極居川北風情的民居了,這些民居大多是祖傳下來的,土木結構,小青瓦屋蓋。

在這片民居中,有一奉高大的牌坊更是特別醒目,牌坊有三層,高約四丈,,是完全的木結構,在它的後麵有一棟整齊的四合院。

歲月剝蝕了曾經悅目的風華,時光在上麵留下道道斑駁的痕跡,令人不禁感歎世事滄桑的無情。從淡褪了的漆甲上看,它們分明是一前一後,四合院在前,牌坊在後。牌坊上有大火燎過的痕跡,四合院的青瓦屋脊上長滿了苔萱和野草。雕花的吊簷大都殘缺不齊,院子裏,陳舊的裝修很多地方已經殘缺不齊,用青石鋪就的院壩和階沿,到處坑坑窪窪,凹凸不平。

聽老人們講這套院子是張家的祖傳。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也不知是哪位發財的先人修下的。但這棟牌坊卻有明確的記載,道光年間當地衙門為了表彰一位張家兒媳為其夫守節50年而修建的。50年,在曆史長河中隻不過彈指揮間的事情,但對於一個青春年少的寡婦來說卻是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時間段。從一頭青絲到滿頭的白發,其間有多少個漫漫長夜中的辛酸苦辣,想必隻有屋外的清風,漫天的飛雪,落在心上的煙雨,才知道她那顆寂寞的心,就這樣青燈熬盡,換來的卻是這棟象征著男權至上的高大牌坊。

幾百年了,這片房子還處於一種滿目蕭瑟的淒涼中,從中可以看出其後的頹廢與衰落,是的,事情還真是這樣。鬥轉星移,光陰荏苒,時間到了張乾貴的爺爺這一輩時,張家已經窮困潦倒到一踏糊塗的地步,他爺爺所生三子,其中就有兩子當過旱魃,張乾貴他爹也是在快到四十的時候才生的他,對象是位外地來此乞討的婦女。

川北屬於山區,這麽大的平地壩子實屬罕見。因此,大凡有閨女的人家,都希望能夠在這裏找到自己合適的對象,使自己的閨女天天履走平地

,不再爬坡上坎。那叫花女見這裏條件好,自己又新近死了男人,在家鄉是人見人躲的克星,經人一撮合就留了下來。快滿四十的人了,才嚐到女人的滋味,那塵封已久的生育機器一旦被啟動,就可能日夜運轉,其威力不可想象。那女人也真是個生育高手,幾年下來,不負眾望。當地人說:她生孩子就像在菜園子裏摘南瓜那麽簡單,隻要男人下了種,時間一到,把兩腿一岔,啪一個,頭一個還在懷裏吃奶,第二個又掉了下來,到了第三年,奇跡發生了,這回她隻把兩腿稍稍的岔開一條小縫,就啪啪地接連落了兩砣下來,直樂得張家老少一臉紅光。

張乾貴的爹排行老大。由於家境貧寒,他老子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送孩子們上學的事情,隻在他們有些力氣的時候,就把他一個個送去學手藝。在當地有句俗言:“天幹餓不死手藝人,”有份手藝在手,莊稼一收割完就立馬出去找飯吃。他爹學的是閹豬這個行當,每天行走在山裏山外,說起他爹還真有些能耐,雖然沒有念過幾句書,但腦袋瓜十分機靈,有的事情還可以做到無師自通的地步,在學手藝的同時,還學會做豬生意。幾年下來,不但養活了一家人,居然還置了幾畝薄地,到他的兒女開親結眷時已經有了說話的本錢。張乾貴不但讀了書,還子承父業,學會了閹豬,到解放那年,他家雖然有幾畝薄地,家庭也比較殷實,但他那窮得起灰和當過旱魃的先祖,卻在天上保佑了他們,沒有被劃成罪大惡極的地主,而是劃在貧下中農的陣線上,張乾貴也被新生的人民政府招進了鎮獸醫站,繼續為人民閹豬。

因飽受貧苦煎熬,其父遂為其取名乾貴,乾貴意在錢櫃,張乾貴為人厚道,踏實勤懇,在單位幾十年相安無事,他不是運動積極分子,也不是被鬥爭的對象,在單位有老好人的美譽,時常旱煙袋叼在嘴邊,讀過幾年私塾的他常常喜文弄墨,偶成一兩首小詩,在人多時哼上幾哼,時常掛著一句口頭禪:“這豬瘟!”但他望子成龍心態非常嚴重,總想有一天能夠光宗耀祖,本小說的故事便從他家的老二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