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母子相對

韓氏眸間染了幾分厭惡,低眸看了眼鞋底跟著沾上了藥漬,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小半步,一身暗色珠花裙擺垂落,優雅的身段一如年輕時那般柔美,可又與年輕那會有著天壤之別,一個簡單的身份擺著,便能無形中給人一股強大的壓力。

胡太醫拿著醫藥箱,趕忙在床頭跪下,手法熟練的取出要換的紗布以及消毒的止血的藥物,隻是手剛觸及宇文皓的胸前,便被他冷冷拍落。

“滾開!”他黑眸陡然一凜,冷酷陰鷙的氣息縈繞在四周,寒聲低吼,陡然升起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氣和暴戾,蒼白的臉上凝聚著深惡痛絕的殘佞之氣,望向太後眼神,也多了抹凜冽。

隔著幾步的距離,他清楚的看到韓氏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削瘦俊朗的容顏下,覆上他一貫的冷冽精芒,因失血過多而幹裂的唇角恣意的揚起,透著詭異的莫測。

“胡太醫,換藥。”四目相對,一向強勢慣了的太後,也絲毫不妥協,冷冷的下著命令。

“誰敢!”他不甘示弱的低吼,沉悶的氣壓頃刻遍布在四周,不安的流竄。

“皇上這是做什麽!”她低壓的聲線,已然有了不耐,眉頭輕蹙,居高的望向他,不容違背的口吻。

“這話,該是朕問才對,母後可又背著朕做了什麽?”哪怕是半靠著,那股由內激起的桀驁冷然之氣,也是絲毫未減,一道犀利的眸光迸射而出。

韓氏抿唇,臉頰兩側的肌肉微微輕顫,臉部的神情頗有幾分不自然:“哀家這麽做,也是為了咱們雲戈的江山,皇上現在是在質問哀家嗎?”

“哼,江山?”一雙亮麗的黑眸破碎出萬年寒冰的冷冽,嘲弄的嘴角輕揚,勾起桀驁的弧度,“母後每次都能為自己的言行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次,還有什麽?”

“皇上,注意你說話的分寸,這是一個帝王該說的話嗎?”韓玉凝冷冷的直視向他,胸口堵著一口濁氣,鬱結難消。

瞧瞧

,這就是她的好兒子,這雲戈的好皇帝,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快沒了,還死心不改的惦記著。

韓氏一陣眩暈,腳下整個無力的虛浮,蘇秋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的手臂,驚呼:“太後!”

她幾乎整個重心都靠在了蘇秋的身上,單手撫額,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心神:“元壽,你過來,給哀家聽好了,這幾日皇上哪也不能去,這朝堂上的事,也不用他操心著,就給哀家在這昭陽殿好好養傷,若是哪ri你將皇上看丟了,哀家為你試問!”

她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可為了這千秋大業,她隻能委屈了他。

“蘇秋,我們走!”她冷漠的轉身,周身散發著冷然的氣勢,若是一個不小心便能殃及,屍骨未寒。

雍容的身段走了幾步,似又想到什麽,驀地頓住,背對著他冷冷開口:“邊關傳來密函,翟墨大肆出兵,已然攻占了邊境的要塞,北方也到了往年寒雪交加的時日,今年更甚,雪災不斷,更出現了雪崩,哀家已讓韓棟和韓泯父子前去處理,至於這後宮,該怎麽權衡,皇上自己看著辦。”

說完這句,韓氏便不再多言,領著蘇秋出了昭陽殿,外頭的天色比早上更加的霧氣沉沉,五裏之內還算勉強能夠看清,可出了五裏,望出去,隻是霧蒙蒙的一片。

太後看著這樣的天,心越發的沉重,她一直沉默不語,可眉間的擔憂,一直未能舒展。

回了祥和宮,她的臉色越發的不佳,蘇秋趕忙扶著她坐下,又倒了杯溫水遞上:“太後,先喝口溫水,消消氣。”

“嗯!”她神態盡顯疲乏,剛才還能中氣十足的訓人,可這會卻是連半點勁都提不上來,重重的歎息,擱下手中的茶盞道:“蘇秋啊,這天,怕是要變了。”

“太後您這是多慮了,皇上如今隻是一時沒想明白,過段日子,他便能明白您的苦心的。”蘇秋兀自轉身到她身後,輕輕垂著她的雙肩,輕重適中。

“哼

,哀家看他豈止是一時啊,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明白,你看看,這些時日,他都做了些什麽,當真以為哀家糊塗了,不知道他在背後使得小手段。”韓氏連著冷哼了兩聲,都覺著不夠解氣。

“可這是也莫怪皇上,要不是……皇上也不會費那麽多心力。”蘇秋話說了一般,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忙也改口。

“王瑾那丫頭,心思倒是比嫣兒沉得住,可就是過於的心高氣傲了點,這件事也是得了哀家的準的,皇上糊塗,可放虎歸山就等於是將自己的命給人家送到了麵前,洗淨了脖子等著讓人抹呢,哀家豈能容下。”韓氏臉上的陰鬱更甚,一雙烏黑晶亮的眸子閃著耀眼的光芒,竟帶了幾分躍躍之勢。

“可依奴婢看著,瑾貴妃雖是心氣高了點,但這處事也夠圓潤,在這宮裏頭,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可唯獨到了言昭儀這,就不行,奴婢有好幾回都瞧見瑾貴妃存心找言昭儀的麻煩,句句帶刺。”蘇秋回想著前段日子在祥和宮外看到的兩人,那劍拔弩張的情形,連她遠遠站著都能感受到。

“她呀,那是愛之深,以為哀家看不出來,一整顆心都撲到皇上身上去了,要不然,哀家還真有點不放心。”

“不放心?太後可是指炎王?”蘇秋垂著的手一頓,低聲問了句。

“王炎是先帝在位時給冊封的,這麽多年來,他也安守本分,盡職盡責的守在邊境,就連這逢年過節的一般沒有皇上的特令,也從不離了自己的駐地,可這人心,也是最為難測的東西,誰都無法保證,它能夠一世無求。”她懶懶的靠在椅背上,雙目微閉,淡淡的話語,卻是字字珠璣。

“太後是擔心……”

韓氏驀然睜眸,看了眼外邊的天色,綿綿的雨絲已經飄了下來,剛才還幹燥的地麵,這會已經**一片。

“也是時候宣他回京,頤養天年了。”她的指尖,輕巧桌沿,內斂的心思,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