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挽發
從郊外回來後,言昭雖麵色如常,整個人卻變得格外沉默,冬雪他們看在眼裏,卻都不敢上前詢問,隻得擔憂的將問題問向雲落。
雲落也隻是含糊其辭,不願多說,這件事也就就此淡了下去。
夜晚就寢的時候,雲落試探的問著:“主子,皇上可是要接主子回去?”
言昭眉眼間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看向鏡中的自己,峨眉小臉,肌膚白皙瑩潤,靈動的大眼,睫毛輕顫,精致的鼻梁,櫻桃的小嘴,未施脂粉,卻已有傾國之貌。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鬆散的發髻上,烏黑亮麗的長發在後腦勺鬆垮的挽著,隻簡單的一隻白玉雕花鏤空細花簪cha於發中,明明隻是最為簡單的挽發,卻因挽發的人不同,而顯得意義不同。
“元壽那嘴,還是一樣把不嚴實。”她輕柔婉轉的開口,不甚在意,玉手一揚,青絲順流而下,披散在肩頭。
雲落熟練的取過桃木梳子,細細的替她順發:“以往在昭陽殿的時候,元壽就和奴婢走得近,所以他才會說,主子也是知曉的,盡是那奴婢們開涮。”
“好了,我不過就說了元壽一句,瞧把你給急的。”言昭從銅鏡中望著她,有些好笑,但不免也羨慕。
“主子就會轉移話題,主子都還沒說要不要回去呢?”雲落麵色微赧,心底是真心的關心,“主子那是沒有看到那天皇上發了多大的火,元壽回去複旨的時候,皇上已經麵色鐵青,難看到了極致,後來您又讓奴婢將聖旨給送了回去,那會皇上是當場就丟進了火爐內,一雙黑眸染著嗜血的眸光,別提有多駭人了。”
雲落如今回憶起當日的情景,仍有些心有餘悸。
言昭眸光微閃,她料定了他會動怒,隻是沒想到,竟會生氣至此,是因為她公然挑釁了他的權威麽,還是隻是那帝王的自尊心在作祟,她不得而知。
隻是,如今擺在眼前的,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宇文皓今日一副誌在必得,不容她反駁的氣勢,擺明沒得商量。
“姑姑,你跟我說說,宇文皓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吧。”言昭
低垂著眼瞼,她突然很想知道,一個如此令人琢磨不透的人,在他人的眼中,究竟是怎樣的。
她拉著雲落在一旁的繡凳上坐下,夜晚的燭光一跳一跳的竄動,勾勒的臉頰,也是神情不明。
雲落看了眼,倒不急於坐下,而是取了件外衣替她披上,之後才靜靜道:“主子可是因今日的事,對皇上有所改觀?”
“也不全然,但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原因,我想,我父……父母的事,太後也被蒙在鼓裏吧?”言昭想了想,才斟酌著說辭,而在對於夏蒼柏的稱呼上,儼然再稱父皇是絕對不合適了。
“這些奴婢真心不清楚,但聽元壽說,在皇上下令誅殺之前,有特意召見過顧丞相,想必這件事,是顧丞相從中幫的忙。”雲落回想著今日元壽和她說的,如是回答。
言昭點點頭,語氣輕喃:“是這樣。”
她知道,要想從天牢中將夏蒼柏他們救出,又避開太後以及韓國公府內人的耳目,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其難易程度,怕是和伸手去摘天上的星星一般。
言昭突然覺著,那日她大鬧宣政殿,就是個十足的笑話,而宇文皓就是那個看著自己發瘋的人。
“主子,奴婢不懂朝政,可奴婢看的出來,皇上對您是真心的,宮裏頭那幾位,皇上雖然寵,可從來都是以帝王的身份給予著,可主子不同,皇上可是在主子麵前放下帝王的身份,隻是尋常男子般,主子發火,衝著皇上吼,皇上也總是包容,換做是其他幾位,怕是早落得個關入冷宮的下場。”
雲落瞧著她神色清冷,並不怒意,才大著膽道:“即便是韓貴妃,因有太後和娘家支持,也不敢如此妄為。奴婢知道主子心裏有氣,還在怨懟皇上,可前朝的事,後宮本就不得幹涉,如今,夏皇他們也都平安活著,單憑這點,難道還不夠抵消主子心頭的氣嗎?”
是啊,夏蒼柏是琉棲的君王,如此一來,等同於放虎歸山,這對任何一代帝王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眼中刺,可宇文皓卻不惜冒著如此未知的危險,他究竟圖什麽?
言昭如此自問,卻一時找不到答案,抑
或說,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她依舊不願承認。
祥和宮內,宮女輕手輕腳的退出內殿,屋內的暖爐燃著小火苗,香爐內也點上了安神香,太後半躺在美人榻上,手指輕叩幾案。
蘇秋安靜的站在一旁,時而偷偷觀察太後的神色,大氣亦是不敢出。
“你說,皇上今早下了朝便出宮了?”太後臉色陰沉,聲音染上幾分怒意,隱忍不發。
蘇秋看了眼,複又垂下眼眸,輕聲應答:“是,身邊隻帶了元壽。”
“哼,他倒是情深,這才幾日,就巴巴的趕去,也不管人家樂不樂意。”涼薄的嘲諷,從韓氏口中出來,顯然是氣得不輕。
蘇秋身子彎的更低了幾分,腦袋整個垂下,不發一言。
一身寢衣的韓氏,沒有了往日身著太後華服的威嚴莊重,卻依舊滿是肅然,眉宇間盡顯華貴威儀之態:“那言昭,可是見了?”
“嗯,兩人不知去了什麽地方,回來的時候,是皇上親自將人送到了王府門口,元壽和雲落一路跟著。”蘇秋如是回答,眼眸閃了閃,有絲遲疑,“而且,來人回報,一路駕車的,似乎是顧丞相。”
“顧晟!”太後一雙鳳眸陡然眯起,眼眸迸射出一道冷冽的寒光,隨即冷笑,“皇上倒是器重的很,到哪都帶著,明日,你親自去趟丞相府。”
“是。”蘇秋心頭隨即升起一抹不安,看著太後莫測的神情,怕是今年這年,過得不會太安生。
“嗯,韓貴妃那邊,也派人去盯著點,別讓她總是有著xing子來,告訴她,韓家從不養無用的女兒。”太後冷言道,想起韓氏一族,如今在朝中雖名望極高,但功高蓋主,宇文皓早有提防,若不是韓家的人身居要職,她韓嫣,怎會是貴妃。
“是。”
“下去吧。”韓氏不禁覺著有些疲乏,她窮其一生,都在宮中過著如此勾心的日子,可到頭來,除了手中無上榮耀,又剩什麽?
韓氏緩緩起身,單薄的身影在燭光下拉長,顯得越發寂寥,她看著鏡中自己一頭黑發鬢角隱有斑白,不得不歎歲月無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