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裝成個孝女

郭穎兒耐心地用一根玉勺舀起碗裏珍珠般通透的稀粥，嘴裏輕輕吹散熱氣，正要遞到床上那個目光有些渙散的中年婦人嘴邊時，突然心裏沒來由地一慌，就好像什麽重要的東西突然 沒了一般。啊的一聲輕呼，伸出的手一抖，那玉勺裏的粥便倒在中年婦人蓋腳的被褥上。

中年婦人有些茫然地低頭看向被褥，隨後突然把頭低下，竟伸出了舌頭去舔被褥上潑灑的米粥。

“娘，快停下，這些粥吃不得！”

郭穎兒急忙用手擋住中年婦人的嘴，可是中年婦人毫不領情，見有人阻止她吃東西，她喉嚨發出一句不知何意的隆隆怒聲，然後猛地咬住郭穎兒的手。

“啊！”

郭穎兒始料未及，中年婦人的牙齒已經深深地咬在了她的右手掌上，陣陣鑽痛。她本來可以甩手擺脫中年婦人瘋狂地撕咬，但是她仍是強忍著疼痛，將左手的那碗米粥放在一邊，緩緩地站起來，把被褥從中年婦人的身邊抽開，這才輕輕地用另一隻手去掰開中年婦人的糾纏。

攤開右手一看，豁然一排深深的牙印出現在她嬌嫩的肌膚上，透著滲人的血絲。

“娘……”

看著眼前兀自朝她齜牙示威的中年婦女，郭穎兒眼圈已經紅了，兩行清淚自其眼角滾滾落下。

十年過去了，連姐姐都放棄了，她卻仍然在照顧著這個從未給過自己任何母愛的女人，除卻修煉元力之外的無數個日夜，她毫無怨言地為這個女人喂食、洗漱、更衣，甚至打理吃喝拉撒，為的是什麽，不就圖著某一天，她的母親能夠醒轉，讓她不再過得如此痛苦麽。

可是，母親始終都是瘋瘋癲癲，沒有絲毫要好轉的跡象，這一路走來，她真的覺得好累……

腦中

突然浮現出郭慕那張溫暖的笑容，郭穎兒眼角的淚水卻是變得更加洶湧，慕哥哥，為什麽我會突然這麽想你……抬頭看見母親依然一副茫然傻笑的模樣，郭穎兒銀牙一咬，便再次拿起粥碗，執起玉勺，輕聲地道：“娘，來，嚐一口，這是女兒特意熬給您的‘還神粥’……”

中年婦人臉上麻木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郭穎兒的淚水而有絲毫動容，她隻是機械性地張開嘴，將郭穎兒喂到嘴裏的粥吞下去。

“嘭彭彭！”

身後突然傳來一記敲門聲，郭穎兒回過頭，卻看到了一張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臉。

郭彩兒正站在門口，眼神瞟了一眼床上的中年婦人，閃過一絲隱晦的厭惡。她對自己的母親可沒有絲毫的感情，因為自記事開始，母親就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從未對她說過一句正常點的話。

“你來做什麽？”

郭穎兒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當年，郭彩兒對待母親時那種厭煩的態度，她還曆曆在目，尤其在郭彩兒不顧她的苦苦哀求而要把母親丟給下人照顧時，郭穎兒對這個所謂姐姐的心已經死了。而今天郭彩兒的突然出現，她可不相信後者是因為突然間孝心大發。

“喲喲，語氣別這麽衝行麽？”郭彩兒撇了撇嘴，道：“我這好心好意的過來，可不是為了看你這副討人厭的模樣……”

“好心好意？”

郭穎兒心裏想笑，便將手裏的粥碗遞向郭彩兒，嘲諷道：“你若是好心好意，那麽你就來喂母親喝粥吧，反正你也幾年沒這麽做過了，母親她心裏恐怕也在惦記著你這個好女兒呢……”

“去去去！”郭彩兒翻了翻白眼，不耐道：“誰說我是為了這個女人來的，我是為了趕過來和你說上一聲，你那個青梅竹

馬的慕哥哥，已經被人打得昏死過去了，離跟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刻也不遠了……”

郭穎兒原本聽到郭彩兒稱呼自己的母親為“這個女人”，心裏微微泛出一股怒氣，正要狠狠地瞪後者一眼，卻被郭彩兒接下來的話給直接震住了，手裏的粥碗失神之下，哐當一聲摔在地板上，粥潑了一地，而一旁，床上的中年婦人頓時眼睛直了，死死地盯著地上，口水從嘴角流出。

“什麽？你在說什麽？！”郭穎兒衝過去抓住郭彩兒的手，焦急地詢問道。

“哎，你別拉我，啊！你還敢掐我！”郭彩兒掙脫未果，怒道：“你這麽激動做啥，不就是那個廢物被宋家少爺又打廢一次麽，你要是想去看他最後一麵，就去吧，就在坊市的儲物間裏……喂，怎麽跑得這麽急，真是的，有了情郎忘了娘，虧你平時還裝成個孝女，一聽說情郎有事就馬上連瘋子老娘都不管了……”

眼看郭穎兒要瘋了一樣衝向外麵，郭彩兒嘴裏不滿地嘀咕著，然後一偏頭，看見床上的中年婦人已經跳了下來，趴在地上，去舔那些地板上的粥，全無一點形象。見狀，郭彩兒頓時有種反胃的感覺。

“真是的，想害我今天吃不下飯麽！”郭彩兒啐了一口，不再看那中年婦人，但是嘴角卻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若是天陽少爺知道我妹妹，會為了一個家族廢物，這麽不顧形象的話，會不會也因此看不起我的妹妹呢……那樣我不就是有機會了，嘿嘿！今天來的這一趟，可真沒白費力氣！”

郭彩兒得意地笑著，仿佛看到了郭天陽站在燦爛的陽光下朝她微笑招手一般。

待郭彩兒走得遠了，原本在地上瘋狂舔粥的瘋女人卻是突然停止了動作，一雙凹陷的眼眶裏，閃爍著一抹明亮的神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