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去主題

不管怎麽說,兩人互稱兄弟,總比一個叫另外一個叔的好。

丁勝男看著這兩人一會勢如水火,一會就稱兄道弟,心裏隱隱猜到了些什麽,但並不確定,而且她也沒有必要去確定,因為那是他們之間的事。

既然不打架,那大家就繼續玩兒,酒是喝不下了,於是就自由組合開始唱歌,你一首我一首的嚎,心裏有事不能說的,嚎著嚎著就哭了。傷感也會傳染的,酒精的作用下,那掩藏在心底的憂傷就都迸發出來,幾個女生竟然抱頭痛哭,場麵大亂。

丁勝男雖然頭暈,但卻沒醉,但她並沒有參與她們的‘集體痛哭’,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不可留,那痛哭又有何意義?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過客,彼此暫時駐足溫暖對方,就已足夠,又何必奢望永恒。

內心裏其實丁勝男也羨慕她們能夠無所顧忌地抱頭痛苦,因為她沒辦法像她們一樣感性,在她離開白楊村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為離別流了太多的眼淚,告別親人獨赴遠方,那是最傷的離別,家裏的病床上還躺著殘疾的父親,那樣的離別丁勝男都已經經曆過,眼前這樣的離別,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丁勝男不想和她們一起哭,於是準備離開。

程愷又追了出來,“勝男,過幾天我就要去京城了,你能送送我嗎?”

“你也知道,我現在打工呢,時間很緊張,可能送不了你了。”丁勝男說。

程愷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失望,“勝男,你好冷漠。”

丁勝男苦笑,心想我就算不冷漠,那我又能如何,我去送你,隻會讓程家的人更討厭我,都這個樣子了,難道我還要讓你的家人對我恨之入骨麽?

但她沒有說出來,隻是淡淡地說:“隨便你怎麽想吧。”

說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走,打開車門上了車,平時她是舍不得打出租的,隻是她想盡快離開,不想和程愷過多糾纏。

從出租車裏回過頭去,穿著白襯衫的程愷在路燈下孤單的身影慢慢消失,丁勝男那一直憋著的眼淚嘩地湧了出來。

出租車司機是一個胖大叔,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丁勝男抹眼淚,好心地寬慰:“怎麽了妹子,和男朋友吵架了?年輕人嘛,吵兩句很正常,明天就好呢。”

丁勝男控製了一下情緒,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

程家公子考上了華夏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當然得擺升學宴。

程普功請了教過程愷的所有老師,為了熱鬧,也請了程愷的所有同學,程家包下一整間酒樓大宴賓客,程普功喝得臉紅紅的,事業如日中天,公子又考上重點大學,這是他人生最值得慶祝的日子。

程愷雖然也猜到丁勝男不會來,但他還是抱了一絲幻想,心想丁勝男萬一和其他同學一起來湊個熱鬧也說不定,但直到最後,也沒能在酒宴上看到丁勝男出現。

其實丁勝男是去了的,她坐在公交車上來回經過了幾次程家設宴酒樓的門口,透過公車的玻璃,她看到了程普功領著程愷站在酒樓門口迎接重要賓客,程愷穿著一身定製的西服,還打了領帶,西

服非常合身,讓他顯得更加英氣逼人。

來回路過幾次後,宴席開始了,程愷也進了酒樓,丁勝男再也看不到他,自己又坐車回了打工的冷飲店。

丁勝男一直做事都非常的謹慎,效率也很高,但這一天她卻不停地犯低級錯誤,明明客人點的是奶茶,她卻給人端成了果汁。

晚些時候,店裏的電話響了,是找丁勝男的。

電話那頭一直沒人說話,那種沉默,丁勝男知道代表著失望。

對方沒有說話,丁勝男也沒有說,但她可以確定電話是程愷打來的,沒有任何的證據,隻是憑感覺,她就能確定。

“我後天早九點半的飛機,能見一麵嗎?”程愷還是說話了。

“不必了,祝你一路順風。”丁勝男說。

程愷啪的一下就直接掛了電話,她能感受他的失望和憤怒。

丁勝男握著電話愣了許久,心裏悶悶的,像塞進了一團綿花。

老板阿昆走過來,“沒事吧勝男?是家裏有事嗎?”

“沒事呢,老板,我後天可能要請上午的假,我有些事需要處理。”丁勝男說。

“好啊,你去就是了,快開學了吧?”老板說。

“是啊,快了。不過我就在本市上學,我假期間希望還能到你這裏來打工。”丁勝男說。

“沒問題啊,不過咱們這樣的店寒假期間是淡季,工資可能就要少一點。”阿昆說。

“沒關係,我隻要賺些生活費就行了。”丁勝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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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機場外圍的綠化很好,丁勝男站在停車場旁邊的小樹後麵,看著停車場的動靜,她在這裏已經站了快一小時,因為擔心路上堵車,她提前近兩個小時動身的。

送程愷的車終於來了,丁勝男看到了程普功一家人,還看到了郭小林,還有華之恒。

程愷四處張望,似乎在搜尋丁勝男有沒有來,丁勝男趕緊側身,讓身邊的植物擋住自己。

程家的人幫著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向候機室走去。

丁勝男又傻傻地在附近呆了近一小時,一架架飛機騰空而起,呼嘯而去,丁勝男也不知道到底哪架飛機裏坐著程愷。

回來的路上,忽然感到心底空得厲害,公車裏的音樂電台放的歌倒是很應景:thecityissoempty,隻因為這裏沒有你,thecityissoempty,這天地彷佛要失去主題……

這一刻,丁勝男真的覺得天地失去了主題。

兩天以後,郭小林竟然來到了丁勝男打工的店裏。

郭小林對其他人雖然很痞,但對丁勝男還算客氣,丁勝男雖然不是很討厭他,但因為他是郭猴子的兒子,所以也沒什麽好感。

“要喝什麽?來這裏坐是要消費的。”丁勝男說。

“勝男,能坐坐麽?聊兩句?”郭小林說。

“我在上班呢,我們這店裏隻賣飲品,不陪聊。”丁勝男冷冷地說。

“別這樣,我又沒得罪過你。”郭小林說。

“我不想和你說

話,你要喝什麽?不喝你出去,把位置讓給其他客人。”丁勝男說。

“那好吧,芒果汁。”郭小林說。

其實丁勝男奇怪郭小林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就他那成績,當然是不可能考上什麽好大學的,還以為程普功讓他陪程愷到京城去了呢,沒想到他留在了江寧。

“你的芒果汁。”丁勝男沒好氣地將芒果汁放到郭小林的麵前。

郭小林長大之後沒那麽瘦了,但還是那麽黑。比以前長得好看多了,當然離帥還有很大的差距。

“勝男,你上的哪所學校?”郭小林問。

“不關你的事。”丁勝男說。

“咱們是同鄉,一起從白楊村走出來的就我們仨,現在愷子走了,這城市裏就我們兩人了,不要這麽絕情好吧,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就隻是關心你。”郭小林說。

“謝了,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丁勝男冷冷地說。

“我也留在江寧了,以後你有麻煩可以找我,等我安定下來,我會把聯係方式告訴你。”郭小林說。

“不必了,郭小林,你以後也別來找我了,我不想看到你。”丁勝男說。

“丁勝男你為什麽這麽驕傲?我好好和你說話,你就不能客氣一點麽?”郭小林說。

“我不知道什麽叫客氣,我一直都這樣,你要不舒服,你就別跟我說話。”丁勝男說。

郭小林氣得不行,又不好發火。

端起桌上的芒果汁,一口喝下去,因為加了冰,冰得他捂住了肚子。

結了帳,氣衝衝地走了。

丁勝男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份了,雖說郭猴子討厭,但畢竟郭小林無無辜的,以前還跳河救過她,雖然不想理他,但也不應該對他這麽冷淡。

也罷,既然無心,索性無情。

雖然沒有如願進入想要進的大學,但麵對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丁勝男每天都還是在掐著指頭倒數開學日期。

有人說大學和高中的最大區別,就是未成年人讀的學校和成年人讀的學校,高中目標明確而緊迫,就是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但大學的目標相對就要模糊許多,隻要順利畢業,拿到學業證書,就萬事大吉。

至於畢業後到底混得如何,基本上和畢業成績關係不大,高分生未必就是高材生,這句話在高中時聽來太偏激,但在大學來說卻確實是事實。很多高分生出了社會後混在低層,有些學渣卻混得風生水起。

丁勝男也想過回家去看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現在回家,自己還沒混出個名堂,沒辦法麵對父母,最重要的是,沒辦法麵對姐姐丁峰。

高中三年裏,丁勝男一直心懷愧疚,她知道丁峰肯定已經知道了當年丁勝男為什麽能夠取代她進城,雖然過去很久,但丁勝男每想起那件事,心裏就愧疚得不行,她一直不敢回家,她希望能在自己混好後,能向家裏和姐姐有個交待的時候再回白楊村。

夢中未必丹青見,人間久別不成悲。隔的時間長了,丁勝男的思鄉之情也就漸漸淡了,但她依然希望自己能盡快出人頭地,然後風光地回家,然後盡可能地補償丁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