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264 餘纓,生前回憶

連翹下午開車去了一趟墓地,還沒走到墳前,卻見弋正清站在那裏,背對著連翹,就站在餘纓和陸予江兩塊碑中間。

“予江,纓子,連翹明天就要和馮厲行舉辦喜宴了,我不知道這個結果你們願不願意見到,但既然兩人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們也隻能說聲祝福。”

弋正清說完,麵目停在餘纓的照片上,照片上的人很消瘦,麵容清冷,目光堅毅,始終是弋正清記憶中的模樣。

他就那樣怔怔看了好一會兒,看這個幾乎占據他一大半時光的女人已經消逝化為一張照片貼在山頭的墓碑上。

三十多年前弋正清便認識了餘纓,那時候餘纓隻是個小女孩,雖然還未成大器,但性子裏的倔強和強硬已經顯露出來。

弋正清跟餘纓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什麽都依著她,她要往東,他絕對不說往西,她想往西,他絕對不拉著她往東,就這麽一心一意地追隨,看著她喜,看著她怒,看著她一點點俊俏起來,長成許多男孩子都喜歡的模樣,而弋正清始終追隨在她身旁,不離不棄,卻也從來不表達自己,就像向日葵永遠最帥太陽,但是太陽的光芒卻撒在萬物身上。

餘纓開始和各種各樣的男孩接觸,她生命中可不止一個弋正清,甚至青春期的餘纓有點叛逆花心,直到遇到陸予江。

起初兩人認識還是弋正清介紹,本是無心之舉,可緣分真是天注定,連翹當天見了陸予江連著心思都跟他飛走了,偏問弋正清要了他的號碼,等弋正清覺察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開始手拉手,甚至弋正清在餘纓看陸予江的眼睛裏能夠看到有種叫“貪戀”的東西,那是餘纓跟他在一起時從不曾出現過的情緒。

那時候弋正清就知道自己完了,還沒來得及就已經被判出局,可是他本以為按照餘纓那種喜新厭舊的心思,肯定不會跟陸予江太長久,所以他原本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可是他忘記了餘纓是死性子,自己認準的事不會輕易改變,她既然跟了陸予江,一輩子便是陸予江的人。

兩人感情也一直不錯,畢業後共同創業,事業稍有起色便準備結婚,所有軌跡看上去都一路平順,卻不料在結婚前不久,餘纓發現陸予江有了外遇,甚至對方已經懷有身孕,這對於當時滿心想著做新娘的餘纓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但是她又不想跟陸予江攤牌,因為性格中的偏執造成她有嚴重的完美主義情節。

她覺得一旦兩人談開,就算最終原諒,某些事情也會成為一道裂縫,她接受不了她與陸予江的感情存在任何裂縫,所以她最終選擇視而不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般和陸予江步入婚姻殿堂。

結婚後兩人依舊甜蜜,但餘纓那種性格,臉上可以裝作演戲,內心卻欺騙不了自己,有時候實在忍不住便會去找弋正清訴苦,弋正清一邊承受她的痛苦,一邊當一個合格的“感情陪聊師”,可有天終於出了事。

那天應該是陸清姿一周歲生日,陸予江偷偷買了禮物去見她們母女,卻不小心被餘纓撞見。

餘纓傷心欲絕,找弋正清喝酒傾訴,結果愁腸酒總是最容易醉人,兩人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切晚矣。

餘纓終於也背叛了陸予江和婚姻,但是陸予江不知道,直到七年前有人傳餘纓和弋正清的事,他才覺出兩人有可疑,於是偷偷給連翹做了親子鑒定。

很多事應該就是從那張親子鑒定開始錯起來,但這點也可以說明,馮厲行七年前就開始布局,隻是最終連翹成了那個犧牲品。

親子鑒定結果顯示連翹不是陸予江的女兒,他對餘纓絕望透頂,但他也沒有跟餘纓提親子鑒定的事。

關於這一點應該可以理解,那時候陸予江已經是思慕的董事長,有頭有臉,當然不可能把連翹不是他親身女兒的事講出來,這可是一頂戴了18年的綠帽子啊,所以最終他選擇了逃避,隻單方麵提出離婚,本以為餘纓那性格肯定免不了一番大折騰,卻沒料到她竟然很平和地簽了離婚協議,遠走巴黎

為什麽?

因為她心裏也藏著一段自己無法麵對的經曆,她和陸予江全都背叛了對方,可卻單方麵地以為對方不知情,甚至天真地認為離婚便能結束心裏的煎熬,可是往往事與願違。

餘纓在巴黎後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陸予江在國內正式讓梁念貞和陸清姿進了陸家的門,從此天各一方,她在巴黎等他回心轉意,他卻在鄴城守著自己曾經犯過的錯。

各自偏執,不肯坦白,不肯解釋,最終一個轉身便成了一輩子。

餘纓死在巴黎,等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也沒有再見到陸予江一眼。

陸予江守在國內,即使肝病嚴重到快死也不肯讓連翹去接受配型檢查,隻愚蠢地守著心裏那個秘密,可誰料到上天給他們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

直到死,餘纓都不知道為什麽陸予江要狠心將她拋棄五年,而陸予江也不知道連翹確實是他親生骨血。

隻是逝者容易,卻苦了活在世上的人。

“纓子,連翹原來不是我們的女兒,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害我內疚了這麽多年,痛苦了這麽多年,最終卻得知一切都是個誤會。”弋正清問墓碑上的人,可山上除了風聲,誰還能回答他。

連翹忍住難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弋伯父…”

她知道弋揚已經把事情都跟他講了,她終於可以喊回從前的稱呼。

弋正清回過頭來,眼裏目光戚然,掙紮好久才“誒”了一聲。

“來看我爸媽嗎?”

“對,剛好有空,就上來看看。”弋正清回答,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終究是自己沒福氣,眼前的姑娘不是他和餘纓的女兒。

“你呢?你也過來看他們?”

“嗯,我也剛好有時間,所以想來跟他們說說話。”連翹喘一口氣,弋正清看得出她臉上的迷茫。

“怎麽?明天就要舉辦婚宴了,你這可不像是要當新娘子的樣子。”

“新娘子?”連翹對這三個字覺得特別陌生,她還沒有準備好,一切來得太快,馮厲行將她逼得太急,“說實話,有些事我還沒有考慮好…”

“什麽事?關於結婚的事?”弋正清有些擔憂起來,因為連翹的表情不對勁,“雖然我不是你爸爸,但好歹也是你長輩,如果你願意,要不跟我講一下?看我能否幫你。”

連翹想了想,將目光看向遠方的山陵。

“弋伯父,我其實不想跟馮厲行結婚,我們之間存在太多問題,我沒有信心跟他牽手走完一輩子。”

“問題?什麽問題?為了你父母和他母親的事?”弋正清已經從弋揚口中得知所有事情,但他無法直接給連翹答案,答案隻在她一個人心裏。

“連翹,你聽我說,道理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要問自己,離開他你會變得輕鬆還是痛苦?”

“應該會輕鬆吧。”

“那就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別逼迫自己,也別強求緣分。”

……

連翹從墓地回來,過來為她試穿婚紗和禮服的人已經在家裏等她。

馮厲行一共為她定製了三套。

第一套進教堂穿的便是最經典的層疊式拖尾長婚紗,抹胸款式,裙擺鑲了700多顆施華洛世奇水晶,10多個工匠耗時200多個小時趕工而成,第二套是按照連翹身材長處所定製的,緊身裹胸魚尾長裙,能夠極好地修飾出連翹的腰身和氣質,第三套便是偏中式的刺繡兩件式。

三套禮服都花了心思。

“看,馮太太身材真好,氣質又高雅迷人,什麽款式的禮服穿在您身上都這麽合適。”

“那也是馮先生眼光毒,把自個兒太太的三圍尺寸拿捏得一毫不差。”負責過來試禮服的設計師和助理輪番拍連翹的馬屁,連翹叉著腰,在落地鏡前麵轉了一圈,果然如此,肩,腰,胸,臀圍,甚至裙擺的長度都剛剛好。

但是因為連翹此前的抵抗情緒很明顯,

定製之前設計師根本沒有機會過來給她量尺寸,所有尺寸都是馮厲行口述的,卻沒料到做出來的婚紗和禮服竟如此合身,再看鏡子裏麵穿著婚紗,戴著頭紗的自己,不由心驚,真的要和他共同步入禮堂嗎?

這個男人可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

“試得如何,款式還喜歡嗎?”冷清的聲音,連翹一驚,回頭見馮厲行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

旁邊的設計師和助理立即打招呼,笑著說:“肯定喜歡,明天馮太太一定會驚豔全場。”

馮厲行聽了甚是滿意,看著鏡中身著婚紗的連翹,忍不住從後麵將她圈到自己懷裏。

“別這樣,有人!”連翹略顯羞澀,身子扭了一下,馮厲行卻抱緊不放。

“怕什麽,你已經是我馮厲行名正言順的妻子。”

身後的設計師和助理看到這番情形,不由相視羨慕一笑,知趣地退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馮厲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將連翹轉過來麵對自己……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真的要成為他的新娘。

“緊張嗎?明天婚宴上會有很多人,不過沒關係,你不需要應付什麽,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隻需要牽住我的手,當我最漂亮的新娘即可。”馮厲行用手指裹住她的臉,不由笑了笑,又想起什麽,寵溺般說:“之前在華克山莊傷害過你的人,我都已經揪了出來,會為你討回公道。明天是我們的喜宴,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你對裴瀟瀟做了什麽?”

“現在別問,明天你就知道了。”他又笑了笑,嘴角旋起一個溫柔的笑渦。

連翹看得出他眼中堆積的期待和希冀,可是弋正清說得對,她要尊重自己內心的想法,不能逼迫自己,也不能強求命運。

深深吸了一口氣,卻還是說:“馮厲行,你知道的,我這種明知道會輸得血本無歸,卻還要拚命壓小的人,一旦認定一樣事,絕對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馮厲行目光一閃:“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我真的無法跟你繼續過下去,就算你明天逼我跟你辦了婚禮,可是我的心不在你身上,這樣的一具空殼,真的是你希望得到的東西?”

“空殼?”馮厲行淒寒一笑,“你口口聲聲說你的心不在我身上,那你的心到底在哪裏?在周沉那兒?在謝從涼那兒?還是在弋揚那兒?”

“都不是!”

“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

“因為我們之間裂縫太深,就算現在勉強結婚,但我敢保證很快我們就會走不下去。”

“不會,我也可以保證,我們隻會越來越好,彼此都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曆和仇恨。”

連翹無法再說下去,掙開馮厲行的手。

“反正所有的帖子都已經發出去,就算你明天不出現,也改變不了我們已經是夫妻這個事實。”馮厲行的耐心一點點都快被她磨盡。

連翹吸一口氣:“你先出去,我把婚紗換下來。”

當晚馮厲行沒有住在月牙灣,因為按鄴城的老傳統,婚禮前夜新郎和新娘最好別見麵,不然據說不吉利。

連翹那晚是陪著安安睡的,睡到淩晨的時候突然接到趙漫的電話。

“連翹,裴瀟瀟又出事了,網上曝光她聚賭賣淫。”

“什麽?”

“我都不敢相信,警方已經把她帶走接受調查。”

連翹心裏一寒,難道這就是馮厲行所謂的“結婚禮物”?

為何他提前不跟她講一聲?

盡管水晶樽那次裴瀟瀟確實無恥之極,可是連翹並不想報複,畢竟宋微言那段視頻確實是她曝光的,連翹在這一點上確實對不起裴瀟瀟,而裴瀟瀟能夠淪落成今天這樣,她也確實有責任。

別說她善良,她隻是覺得欠債總要還,而裴瀟瀟突然被曝出這種事,別說她以後的演藝生涯全毀了,估計以後她連好好嫁人,好好生活的機會都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