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夢(2)

順著人流慢慢往外走,倪嘉找了一個話題:“畢業後,你有什麽打算?”

他不假思索地說:“想先去幾個大石油公司應聘,如果不行,就繼續讀博士,”

她一臉崇拜:“真羨慕你有一個明確的奮鬥目標,”

楚喬笑了:“難道你沒有嗎?你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沒有,我一點想法都沒有,”

倪嘉連連搖頭,其實——她是有的,隻是絕對不能說出來。她的想法很簡單,畢業以後,找一個愛她的漂亮的有錢男人,然後嫁給他。在她的小女人虛榮心裏麵,有這樣一幅畫麵:倪嘉頭上頂著大幅的太陽鏡,肩上斜挎著名牌手袋(GUCCI?),挽著老公的手,站在四季酒店的前台,優雅的詢問,他們的房間有沒有觀景陽台。

倪嘉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很淺薄,她怎麽可能對楚喬坦白。原來母親對自己的潛移默化已經這樣嚴重,她覺得慚愧不已。

倪嘉的心一路高飛——楚喬一直牽著她的手,馬路上人很多,怕她被人撞倒,他不時地把她往自己懷裏拉。他們邊走邊聊,說自己身邊的趣事,給彼此帶去開心的笑聲。諾大的都市,兩個年輕男女,有足夠的時間,整個世界等著他們去欣賞。走過街邊的小花園,一對情侶在昏暗的路燈下忘情擁抱接吻,楚喬和她對視了幾秒,那一瞬間,倪嘉知道,自己愛上了這個男人,而他深情的眼神,含笑的嘴角,分明也是在訴說他對她的愛慕。

四十分鍾後,他們終於到了倪嘉住的小區,雖然走得手腳發軟,心裏卻是愜意舒坦。楚喬並沒有說要上去坐坐,隻是他的腳步絲毫沒有停止,倪嘉當然什麽也沒問,隻是自然的拿出鑰匙,開了門,暗暗有點後悔,中午離開之前,沒有來得及收拾房間。

這是一個沒有客廳的小套間,進門就是走道,牆角放著一個大冰箱,走道的左邊是兩間臥室,右邊是廚房和衛生間。倪嘉打開自己的房門,書桌顯得十分淩亂(其實也是倪嘉的梳妝台),書本,化妝品,發帶,香水,茶杯……亂七八糟,擺滿了。

“對不起,有點亂,我先進去收拾一下,”

倪嘉手忙腳亂的,就像清掃地雷,垃圾全部進簍,化妝品放進抽屜,書本擺列整齊,茶杯放回廚房,然後她打開了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偷偷欣喜——前天晚上,她帶著幾許不確定和鮑鵬一起離開這裏,今天,她站在這裏,和這個可愛的男人,心裏是十分的確定。

確定——想到這個詞,倪嘉突然戰栗了。

楚喬從廚房走出來:“還不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你們平時自己做飯嗎?”

“很少,一般都在學校混食堂,”

他打開冰箱:“有吃的嗎?”

“我媽給我包了一堆食物,在鍋裏熱熱就可以了,”

“那很簡單,”他剛要拿出一個食盒,卻被一碗黃色的粘稠物吸引了:“這是什麽?雞蛋粥?”

“噢,不是,”倪嘉有點尷尬:“那是麵膜,把雞蛋清蜂蜜麵粉橄欖油混和在一起,據說是養顏的,”

楚喬緊盯著她,眼神裏滿是調笑:“難怪你皮膚這麽白嫩,”

她迅速的臉紅:“呃,其實那是杜馨的,我懶,才不願意搞這麽麻煩的事,”

他關上冰箱,靠近她的臉,目光檢查著她的每一寸肌膚:“你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就很好,”

倪嘉緊張得無法眨眼,意識模糊的一瞬間,楚喬已經把她抱在懷裏,炙熱的嘴唇含住了她的唇瓣,然後是她的舌頭……慢慢的,他的舌尖貼著她

的雙唇,輕輕地逗弄,接著又探入她的嘴裏,糾纏她的呼吸。

倪嘉渾身酥軟,就像踩在棉花裏,隻覺得嘴裏全是蜜糖般的味道,她無法動彈,無法思索,隻是任他擺布,心裏就像有一條小船在無邊的湖麵蕩漾……

“眼睛睜這麽大,不酸麽?”他把唇停留在她的耳邊,然後滑到她的脖子:“不要這麽緊張,放鬆一點,”

倪嘉羞澀不堪,渾身緊張得像上了幾千根發條,一聲令下,她懷疑自己就要高速旋轉,永無休止。

隻是,楚喬的熱吻已經停止,他攬住她的腰,再次打開冰箱,臉上是捉弄的神情:“聽見你肚子嘰咕叫,餓了吧,我給你熱點東西吃,”

紅暈布滿倪嘉的臉頰,幸福的感覺如此甜美。

愛情就像三月裏的小雨,連綿不斷的滋潤倪嘉和楚喬,每一天都是在幸福裏沐浴。

他們經常手牽手四處漫步——走遍大街小巷,沿著河畔蜿蜒前行,發掘城市裏每一個陌生的不熟悉的角落,或者宅在倪嘉的蝸居裏,楚喬手把手的教她做魚香肉絲,番茄雞蛋,蝦醬茄子……更多的,他們會在房間裏嬉鬧,簡單的擁抱親吻——直到六個月後,倪嘉的二十歲生日,楚喬終於沒能控製住體內荷爾蒙的性衝動,纏綿五六次,他徹徹底底的把倪嘉從女孩變成了他的女人,那以後,他們在床上度過了很多個周末的夜晚。

倪嘉從來沒有問楚喬,他的母親鍾美琴對他周末回家次數減少有何想法,楚喬也沒有主動告訴她。有幾次,楚喬需要回家拿換洗衣服,倪嘉陪他一同前往,本想在樓下等他,可楚喬堅持要她一起進門。鍾美琴依舊是客客氣氣,明明是一臉微笑,感覺卻冰冰涼涼。

而倪嘉的母親蘇珍,截然相反,她表現得過分溫暖了,簡直有點發燙。倪嘉第一次把楚喬帶回家,是在大三的那個國慶節,蘇珍打開門,滿臉堆笑,一手牽著一個,熱情地把他們迎進來。

她拉著楚喬的臂膀,上下打量,眼睛裏的喜歡一覽無遺:“等了半天了,總算來了,”倪嘉很明白,母親眼巴巴想看的,當然不是她。

像是對待尊敬的上級領導,蘇珍雙手捧過一杯熱茶,遞給楚喬:“喝茶……喝茶,”她直言不諱:“年紀輕輕的,學問也高,真是一表人材,”

趁他低頭喝茶的機會,她悄悄在倪嘉耳邊說:“有眼光,這男孩很好,我喜歡,”

倪嘉耳朵發熱,對自己母親的虛榮心無可奈何——蘇珍是個很矛盾的女人,一方麵,她個性強,認為女人應該要獨擋一麵,不能依靠男人,另一方麵,她又把男人當成是女人驕傲的資本,所以一心盼望倪嘉嫁個好男人,她麵子也光鮮。

原本隻是一頓便飯,當他們出現在餐桌上的時候,倪嘉歎為觀止了,嶄新的白色桌布,精致的餐盤碗筷,豐盛漂亮的食物,細頸高腳的酒杯,還有一瓶法國葡萄酒——這個家從來沒有人喝酒!

倪征明和倪宣正襟危坐,安安靜靜的吃飯,一本正經的和楚喬寒暄,倪嘉看到驚呆,隻想尖叫:“你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覺得蘇珍的鋪張有點過度,倪嘉的心慢慢的往母親那邊靠攏,她如此的費心,做了這麽多,隻是想表現自己對楚喬的熱情和歡迎,而楚喬的母親鍾美琴,從來不刻意為她營造任何氣氛,實在是做得太少了。

不管怎樣,楚喬的魅力是抵擋不住的,他毫不費力的博取了大家的喜歡。他不停讚美蘇珍的廚藝,饒有興致的詢問水煮魚的做法——即使他很清楚,他吃光了一碗飯,然後禮貌的又要了一碗。

倪嘉的心裏滿是驕傲,他看起來那麽漂亮,那麽高大,那麽討人喜歡——孜孜不倦的和每個人聊天。

倪征明偶爾會衝倪嘉會心的一笑,臉上滿是讚許,而倪宣——那個時候已經大學畢業兩年,剛滿二十四歲,則是不停的和她眨眼或者擠眉。倪嘉羞澀的低頭,心裏很甜蜜,直到蘇珍明顯過度興奮了,就像是充足了電——倪嘉懷疑她滿到要爆炸了,隻聽見她不時冒出一句“你媽是編劇!”“那地方的房子至少要一百萬吧?”“海外的石油公司?”

倪嘉在手心裏攪著手指,看了父親一眼,隻是他很安靜的坐在那裏,倪宣也是一言不發,美美的品嚐著自己的葡萄酒。

“……倪嘉的曾祖父一輩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後來家道中落,慢慢的就不行了,不過我和倪嘉爸爸結婚時,聘禮還是很體麵的,那個時候,旗袍不多見,我說要,他們就真的給我做了一件……”

倪嘉簡直尷尬得要死,突然覺得很生氣,如果倪征明和倪宣能夠大男子主義一點,這個家也不會隻剩下蘇珍一張嘴,現在,她完全是在唱獨角戲,飯吃到尾聲,她的興致卻持續高漲,而且說話聲音越來越大。

倪嘉猛地一腳踢在倪宣腿肚上,給了他一個憤怒的眼神。倪宣竊笑,突然探過頭,在楚喬耳邊嘀咕了一句什麽,兩個男人立刻哈哈大笑,倪嘉感到越發不自在,她拉著楚喬站了起來,急切地說:“走,我們去客廳喝茶,”

出門的時候,楚喬禮貌的和倪征明握手道別,蘇珍一臉興奮的站在旁邊,倪嘉立刻恐慌起來,強烈感到母親又將有驚人舉動,果然,她說了一句恐怖的話——倪嘉非常幸運,有你這樣體麵的男朋友,我可以放心了。

當倪嘉折回去拿自己忘記在沙發上的鑰匙時,她不爽的對蘇珍抱怨:“非常幸運?好像我多麽差似的,攀了多大的一根高枝,”

蘇珍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小嘉,我就是那樣認為的,你能找到楚喬這麽優秀的男朋友,本來就很幸運,”

“那您也不能這麽直接的說出來,簡直太難為情了,什麽叫我就放心了,搞得像是逼著人家娶我似的,”倪嘉噘著嘴,悶悶不樂。

“不到一年,你們都要畢業了,談婚論嫁也不是很遙遠的事,有什麽值得害羞的,”蘇珍兩眼放亮:“我還就等著你風光出嫁的那一天,”

倪嘉驚恐萬分的看著她,落荒而逃。三個月前,她把自己完全給了楚喬,其實也是認定,這一輩子,除了楚喬,她誰也不嫁,可是,她才二十歲,談婚論嫁,似乎還有點遙遠——不過,明年畢業的時候,楚喬二十六,她二十一,雖說有點倉促,可結婚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看見倪嘉慌慌張張的跑下樓,楚喬上前幾步,摟住她的腰:“慢點,小心台階,”

倪嘉幸福的挽著他的手,想起剛才倪宣和楚喬戲謔的表情,於是好奇的問:“我哥剛才在你耳邊嘀咕啥呢?就看見你們樂開了花,”

“他……說杜雷斯有一種超薄型安全套很好用,還說——你現在越來越有女人味,”

倪嘉震驚萬分,目瞪口呆的停下腳步,羞愧不已的看著他,半天才搖了搖頭,哭笑不得的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哥竟然和你開這種玩笑,老天,你一定覺得他們都很神經,”

“沒有啊,實際上,我很喜歡你的家人,”

倪嘉哼哧:“我才不信,你騙人,”

他咧嘴笑了:“我沒有,至少你的家人很有意思,我媽就單調了很多,”

倪嘉拌了一個鬼臉:“這句話倒是實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