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這邊獨好(1)

倪嘉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發呆了片刻。

窗外就是後花園,綠色的草坪上開滿了各色各樣的花,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圍牆後是一排排的灌木,秋風掃過,黃綠相間的樹葉沙沙有聲,目光掠過矮矮的樹叢,銀蓮湖的水麵鏡子般的反射著太陽光——鱗波閃閃,湖的那一邊,不遠處就是馬場深紅色的圍牆,模糊可見長長的白色跑道……極目遠眺,木蘭山微微呈現出金風玉露的氣息。

“近看銀蓮湖,遠眺木蘭山,有山有水,很適合居住,”倪嘉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售樓先生就在站在這個落地窗前說的這句話。

眼前的景象簡直是完美,坐擁山水,享受天地人和——目光裏沒有任何阻擋,一馬平川,視野馳騁,一直到木蘭山下。

前有車庫,後有——她越發興奮了,花園足足有二分之一的足球場那麽大,菲菲可以在裏麵蕩秋千,捉蝴蝶,開生日派對……

時間過得真快,一切近得仿佛觸手可摸。

一年前,麗景花園。

陸子譽躺在衛生間的浴缸裏讀參考消息,倪嘉光**腳丫,手裏拿著宣傳畫冊,踮著腳指頭俯身過來親吻他的唇:“子譽,這就是我喜歡的,我要把家安在那裏,”

陸子譽點頭微笑,眼裏滿是溺愛:“好!你喜歡,我們就買下來。”

那一刻,倪嘉感到無與倫比的幸福和幸運,在這之前的六個月,陸子譽一手創辦的“恒久影視製作”順利上市,一夜之間,他們銀行賬目上的數字神奇的變換了顏色——倪嘉覺得自己被寵壞了。

“我要把家安在這裏,”幾天後,當倪嘉和陸子譽帶著菲菲一起來看房子時,她又說了這句話。

那一天,下著小雨,她扯著褲腳,一路小跑到了門口,陸子譽抱著菲菲,在她身後說:“慢點,小嘉……”

可是,她無法慢下來,她如此的迫不及待,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想要一個東西,強烈到……如果得不到,寧可去死,現在——

倪嘉挺直腰杆,深深深呼吸:現在,它是我的了,嗯……依舊是風景這邊獨好。

***

“杜馨來了,在外麵停車,”

“這麽快?”倪嘉雙腳跳起來,疾步衝到窗口,緊緊地把睡袍攏在胸口。

大門外,杜馨一個漂漂亮亮的倒車,不偏不倚把自己的豐田停在倪嘉的大眾甲殼蟲旁邊。

“約好十一點,她這麽早就來了,”

陸子蓓指著牆麵上的大鍾:“十點五十五,真……是早,”

“我的天,一個上午就這麽沒了,”倪嘉神色慌張:“我得趕快上樓刷牙洗臉,”

她匆忙穿過客廳,朝樓梯走去,慌亂之中,膝蓋撞上了咖啡桌的四方角,她驚呼一聲,痛得閉上了眼睛,頃刻間,滿腦子裏都是星星。

再次睜開眼時,視線裏充滿了杜馨的微笑——十月的陽光從大門口斜照進來,灑在她半邊臉上,閃亮的唇膏,深色的眼影,她看起來神采奕奕。

盡管從外表到性格,倪嘉和杜馨的差別有一個太平洋那麽大——倪嘉嬌小玲瓏,杜馨高挑豐滿,倪嘉喜歡紮個馬尾辮,杜馨永遠是長發披肩,倪嘉臉小眼睛大,杜馨唇薄鼻子高——她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杜馨站在陸子蓓旁邊,眉開眼笑:“蓓蓓!好久不見了,大周末的,天氣這麽好,怎麽沒有出去談戀愛?”

陸子蓓露齒一笑:“我特別回來陪陪大嫂,”

倪嘉樂得翹起了嘴角。

“真是姑嫂情深,我隻有羨慕的份,我那個大姑……算了,不說了,”杜馨撫過前額的劉海,歎息一句:“一樣都是女人,我天天勞碌,事事不順心,你清閑自在,萬事如意,這麽一比,真是氣死人了,”

倪嘉眼珠子定住,愣了一下,隻是笑了笑。

陸子蓓調侃一句:“所以說無為的人生就是幸福的人生——我寫論文去了,你們聊,”

陸子蓓是政法大學的研究生,最後一年了,除了找工作,最忙的就是畢業論文。

倪嘉跟著上樓:“我換件衣服就下來,”

隻是杜馨顯然不辜負她的一對長腿,一個跨步,就擋在倪嘉麵前:“我的媽,十一二點了,你還穿著睡袍,”

“除非

要出門,她在家天天都穿睡袍,”陸子蓓的聲音慢悠悠的飄過來。

倪嘉暗暗咬牙,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臉,從手指縫裏上下打量杜馨,窄窄的一步裙,緊身襯衣外套一件寬鬆對襟衫——她一如既往的靚麗迷人。

“臉色這麽蒼白,”杜馨關心的湊近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臉色蒼白?”倪嘉慢慢的移開手掌。

“不僅如此,你簡直是蓬頭垢麵,看起來就像一個病人,”

倪嘉很方便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嗯……其實我是感覺喉嚨有點不舒服,這幾天變天了,估計是感冒前兆,”她咬著下唇,意識到自己的蓬頭垢麵,稍微後退了一步,說:“你倒是神清氣爽,杜大經理最近很忙?”

杜馨是典型的白領麗人,大學畢業後,加入了一家知名獵頭公司——前程無憂,腳踏實地的幹了八年多,幾個月前,她如願升職為經理,風風火火的領導著一群男人。

“還不是瞎忙,”杜馨眉開眼笑:“不過,當了經理,感覺就是不一樣,”她打開手裏的塑料袋,拿出一個軟軟的枕頭:“這是薰衣草的藥枕,公司一個同事推薦的,說是自從用了這個藥枕,每天都睡得不省人事,好幾次上班遲到——”

“哈,這正是陸子譽需要的,不省人事……”倪嘉偷笑:“希望這個薰衣草藥枕對他有作用,前兩天他還抱怨,說自己對安眠藥產生了抗體,”

“真有這麽嚴重?”

倪嘉輕哼一聲:“我可不這麽認為……”

在倪嘉看來,陸子譽口口聲聲說自己嚴重失眠完全是他的臆想。從結婚到現在,倪嘉在他身邊躺了七年零八個月,從來不認為他的睡眠有任何問題,相反,每天晚上,這個男人熟睡得就像一隻小豬,可愛極了。

可是,陸子譽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每天隻有三四個小時的睡眠。最近半年,他嚐試了各種治療方法,從西醫的安眠藥到中藥的枕頭,再到毫不相關的心理療法,直到最近,他開始收集自己每晚的睡眠時間,說是要做一個科學的數據分析——

想到這些,倪嘉才是要失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