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願者上鉤

與祈默安告別之後,夏之寒準時回去事務所上班。卻在上樓之時招來一眾探視的目光,到了辦公室之後,往樓下張望,這才明了原因。

祈默安站在榮達下麵,微微仰著頭看她的辦公室,似乎在若有所思。她趕緊收回目光,怕被他發現。

他對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但這有違他們之間的約定,她也承受不起。

坐在電腦前發了一陣呆,敲門聲響起,她回過神,答應一聲。

走進來的,是小龍。她來遞交一份資料,上個月她拜托查閱的。

“謝謝!”夏之寒禮貌客氣。

“夏律師,你最近臉色不好!”小龍擔憂道。

“沒事的!可能是太累了,不用擔心!”夏之寒抬眼看她,被她的眼神觸動,差點笑不下去。人前,她偽裝得太累。

“好吧!你注意休息。”小龍不再問,轉身出門。

到了門口,又忽然回過頭來,“夏律師,其實,真正令我們痛苦的,不是別人,是我們自己。”說完,輕輕帶上門,離開。

夏之寒愣愣地坐在那裏,令我們痛苦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果真這樣麽?她苦笑,如果不在乎,如果不是自己太較真,是不是就不會活得那麽累了呢?可是,世間又真正有幾人能做到置身事外,不為物喜不為己悲呢?恐怕,隻有聖人了吧!

她再次走到窗邊,見那個人影終於離去,才稍稍鬆了口氣。

將電腦裏的文件再整理了一遍,存好檔,她又忍不住打開那封郵件,細細地看,一字不漏,不放過任何一絲蛛絲馬跡。

但卻仍無所獲,隻能作罷。眼睛瞟到正文那幾個字,又陷入某種疑雲。那是一個地址,沒有任何其他定語,看不出什麽。

沒有再多想,夏之寒抓起包,和人事說明了一下,便衝下樓去,招手攔車,報給司機的便是那個地址。

那司機一愣,眼裏有些許驚訝,張口要說什麽,見夏之寒急,又咽了回去。轉頭發動車。

待她下了車,看著眼前的情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那是一片荒涼而破敗的民居,就像每個城市最邊緣的地帶,總有那麽一批遊走在生存線邊際的人,在那裏煎熬地生活。

他們是大城市裏的貧民,流浪者,是繁華都市背後的千瘡百孔。盡管平日裏被掩飾得很好,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認他們的存在。

出租車很快揚塵而去,夏之寒一個人站在滿是揚塵的土路邊,仔細而又茫然地觀察著眼前的這一幕。

低矮陳舊的平房,高低不平的屋頂,開著裂縫的牆壁和巷道,路邊滿是不知名的雜草和野花,這樣的景象,讓她真正見識到了邊緣生活的表麵。至少,這層表麵像它的內裏一樣,令人焦灼而又無奈。

她慢慢往巷子裏走去,每走一步,都要很小心,以免觸到地上的不明活體,或一個滿布灰塵的劣質塑料袋,或一堆已經枯敗的菜葉,或一灘仍冒著腥氣的水灘。

一個人從她經過的一間屋子裏走出來,懶懶洋洋地,汲著拖鞋,身上一條大褲衩,上身赤膊著,伸著懶腰慢慢晃蕩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惺忪模樣。

眼睛觸到夏之寒,瞌睡蟲馬上彈走了,一副看外星人的模樣望著眼前這個女人。

夏之寒穿著淡紫色的職業裝,頭發用一根小簪子鬆鬆挽起,手裏挎著手包,看起來就是個溫婉動人的職業女人。她這副樣子,到這樣的窮鄉僻壤來,難免被人猜疑與好奇。

但那男人的好奇隻持續了一分鍾,見夏之寒並沒有什麽其他異樣,轉身便往屋裏走。

夏之寒這才想起什麽,趕緊追上去。

“同誌,跟你打聽點事情!”她一邊小跑著,一邊試圖阻止男人的腳步。

男人斜斜睨她一眼,並不搭理她,打了個哈欠,一手揉揉鼻子,一手不雅地提拉了一下大褲衩,繼續往前走。

“同誌,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王桂芳的老人?”夏之寒管不了他什麽態度,張口問。

“不認識!”男人想也不想,道,加快了腳步。

“那劉永民呢?就是那起著名的殺人搶屍案件哪!”夏之寒鍥而不舍。

什麽殺人案搶劫案啊!”男人忽然凶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吉利的話,“我們都是正經良民,你誰啊,警察啊,警察查案也不能這樣的吧?走走走,不然我趕你出去了啊!”

說著便用手將夏之寒推開,嘴裏還念念有詞,估計是被夏之寒惹到了。

那人一張口,便聽出是外地人。一口北方普通話,激動之下,一大床嘰裏呱啦從嘴裏冒出來,像在念咒語一樣。

“最近咋這麽邪乎,一個接一個的,不是找汪順輝就是找李明,今天又來個殺人搶劫案,再來,老子一個個全讓你們給我滾著回去!”

那男人還在念念叨叨,夏之寒動作一頓,眼裏亮了起來。果然沒錯。

她回過神,見男人正煩躁地從短褲衩的袋子裏抽出一包煙,但倒了半天,卻發現沒煙了,用地方話罵了句粗話,便一下子將空煙盒丟在一邊,罵罵咧咧地要進門去。

夏之寒衝過去,用手抵住門,“同誌,等等!”

“怎麽?不信老子說的話?以為老子是紙老虎軟柿子呢?”粗壯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吃人,“信不信老子連女人也打!”

夏之寒扮著笑臉,口氣盡量地好,“大哥,實在是有事找你幫忙,但絕不是白幫的,你等等啊,先別關門,待會兒我就給你送點好東西來,你再決定要不要幫我,好吧?”

男人狐疑地望著她,要關門的那隻手卻鬆了勁,夏之寒便不用再那麽費力地撐住木門,稍稍站直身體。

“好東西?”男人似乎在衡量著。

“是啊!你等著,千萬別關門。你看我又是個弱質女流,怎麽也不會騙大哥你的,你等著啊,我這就去!”

夏之寒說著,已經拔腿快步走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看見那家的門,果真沒有關上,大喇喇地敞開著,似乎在等著她的“好東西”。

她笑了,看來,人心還是要籠絡的,誰能低檔得住誘惑,尤其是未知的天上掉餡餅一樣的誘惑。所以,人們總喜歡利用這一點,來達到目的。而對方,則也是願者上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