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娘子早安

那晚,夏之寒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夢裏,大片的迷迭香連綿不絕,無窮無際蔓延到天邊。她困在花海裏,滿眼的妖嬈。原處的迷蒙花田間,似有那麽一對人影,纏綿繾綣,甜蜜細語,而她,不過是一個無關的旁人。

醒來時,太陽已經高照。陽光從窗簾縫隙間鑽進來,亮晃晃地照在臉上,溫暖而親近。她微微動了動,抬手擋住陽光。

細微的動作引來一陣含混的不滿。她驚愕地轉頭,陳嘉華的臉近在咫尺,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

他仍未且安全清醒,眉頭微微動了動,隨著夏之寒的動作,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下一秒卻將臉埋向了夏之寒的脖頸。夏之寒又僵了,一動不敢動,隻一雙眼睛略顯緊張地轉動著。

窗簾縫隙間穿透過來的一條細線,將房間完整地切割成了兩部分,一邊是衣櫃書桌陽台,另一邊則是這張大床,和大床上纏繞在一起的兩個人。窗外傳來清晨的鳥鳴,清脆歡愉,伴隨著買早餐的小販的叫賣聲,一陣陣傳來。

時間在喧鬧中靜靜流淌。夏之寒看著這張臉,忽然感到了久違的寧靜。他微微皺著眉頭,頭發稍微有些亂了,甚至還有幾根在頭頂上調皮地豎著,襯衫皺得不成樣子壓在身下。他那麽真實地存在著,離她那麽近,近到她甚至可以數出他眼睛睫毛的數目,可以看到他耳廓後的那顆小痔。

夏之寒忍不住慢慢抬手,輕輕觸到那顆痔上。她曾那麽熟悉,那麽喜歡,一心以為那代表著她的獨有。

曾經,她扯著他的耳朵要看他這顆痔,他卻死活不讓,她趁他不注意撲上去抱著他看,素來淡漠的他竟會臉紅起來。她後來才知道,原來耳朵是他最敏感的部位,而那顆痔正正生在那裏。

平日裏,他總是正襟危坐,一副威嚴冷峻的模樣,可她卻知道如何讓他撤下那副麵孔,瞬間亂了分寸。當然,她也不是什麽輕浮的人,不會在外如是做,隻會在關起房門後偶爾為之。

他總是比她忙很多,升上檢察官後,就更是如此。往往她無聊到發慌了,他也懶得理她,鎮定地坐在書房裏做著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雖是如此,卻總不會關起門

來,閑在客廳裏轉來轉去的夏之寒,隻要一轉頭就可以看見他。他在她的視線裏,她也在他的視野範圍以內。這叫人安心。

那時的她,還小,也調皮,無聊的時候便喜歡逗他玩。她在客廳裏轉悠的時候,就時不時看牆上的壁鍾,時間差不多了,她就會噌地站起來,邁著小碎步溜進書房裏,去催他睡覺。得到的答案從來都不會是肯定的,她一生氣就會撲到他身上去,氣呼呼地去咬他的耳朵。這時,他便不動了,身子僵在那裏,隻一隻手無奈地摟著她,怕她從身上掉下去,卻不肯起身回去睡覺。

夏之寒當然不依,繼續去咬他,順帶還連舔帶弄,誓不將他趕回房間去不罷休。陳嘉華還是不動,方才放在電腦鍵盤上的手卻不自覺地扶上了她的腰身,將她固定在他的膝蓋上。

夏之寒折騰得累了,傻乎乎地從他脖子裏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廝的臉色已然完全變了,她遮才注意到他下身也起了某種變化。她第一反應就是得趕緊離他遠點了,但身子一動,卻更加觸動了某人的敏感,還沒來得及從他身上下來,他已經站起身來。她本能地伸手箍住他的脖頸,他的兩隻手一左一右抬著她的兩條腿,她像個樹袋熊似的吊在他身上,上不去,下不來。

“你,你幹什麽?”夏之寒瞪著他,又看看他已經慢慢將手移到她的臀部,合掌托住。

陳嘉華勾起唇笑,已完全沒了方才的正襟危坐。台燈的光暈朦朧地打在他臉上,竟讓他那一刻的笑,顯出幾分魅惑來。

“你不是叫我去睡覺嗎?”他答得自然,順便將她整個地往上提了提,讓她的臉更靠近過去。他最後一個音落下來的時候,夏之寒可以感覺到臉上有微微的酥癢。

夏之寒的臉不自覺地紅了紅,“那你先放我下來!我也要睡覺了!”她沒察覺,自己的邏輯已經有些混亂了。

陳嘉華仍然笑,臉更湊近了幾分,“娘子放心,當然是咱們一起了!”

夏之寒的臉瞬間成了番茄,她開始懷疑自己從來不貧血。

“你要下來?”陳嘉華蹙起眉頭,詢問。

夏之寒忙不迭地點頭。她本沒有這個意思,這樣被他一整,倒好像她的

用意不純了。

“放你下來的話,難道你想在這裏?”陳嘉華邊說邊要將她摁倒在書桌上,她的屁股一半甚至還壓上了他放在桌上的辦公文件。

“啊,不是不是!”夏之寒開始慌,“不在這裏,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還沒喊完,屁股又被托回去了,她鬆口氣。

“好吧,既然娘子強烈反對,那咱們就不在這裏!”陳嘉華煞有介事宣布,緊接著來了一句,“去房間好了!”

夏之寒愣掉,陳嘉華已經抱著這隻傻乎乎的樹袋熊往門外走去。她反應過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臉不自覺埋到了他的脖子裏,惱恨不已。

“娘子,你再這樣,我看我們還是在這裏好了!”走到門口,陳嘉話忽然道。

“為什麽!”夏之寒從他身上驚起,陳嘉華趕緊扶住她的背,省得她往後掉下去。看到他的臉色,她忽然明白了什麽。

“好了好了,我再也對著你的耳朵吹氣了,不要在這裏……”夏之寒已經完全沒辦法。

陳嘉華失笑,湊近她羞紅的臉,“等下回房了娘子盡管吹!”

夏之寒再也不敢動,隻能認命地由著他抱回房間,吃幹抹淨。她其實還有很多話噎在喉嚨裏,譬如說,陳嘉華你還沒有關台燈,陳嘉華,你還沒有洗澡……

從那之後,她不敢輕易地再去觸碰他的耳朵。而陳嘉華則在那之後,似乎變得無賴起來。有時候沒事也呆在書房裏,等著她來催他睡覺,欺負她讓她生氣,然後撲上去故伎重演,掉進陷阱。後來她幹脆不去催了,他便準時在她去睡覺之前洗漱完畢,坦然地躺在床上等她伺候,主動讓她看他耳朵上的那顆小痔。他說那是他的弱點,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弱點。

想到這裏,她忽然驚醒過來。卻沒來得及撤下手來,陳嘉華已經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的手就那樣頓在那裏,離他的臉隻有半公分的距離,從某個角度看,就像捧著他的臉一般,就像此刻她眼中閃動的迷惘的光一般動人。

陳嘉華靜靜地看著她,抬手將她的手壓下,完整地真正地覆蓋在他的臉上,然後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早安,娘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