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尾聲
入宮采選的羅秀有了結果,被封為貴人,並且迅速得到皇上的恩寵,這無疑對狐家是一件喜事,可狐令儀卻愁眉不展。
先帝的皇位是奪來的,原太子被囚禁的時候並沒有子嗣,可如今卻傳出原太子唯一的子嗣還活在世上,而且就在京城。一件天大的秘密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在京城權貴中傳開,狐令儀接到皇上的密旨,務必調查清楚此事,然後清理幹淨。
這個清理幹淨,狐令儀當然明白怎麽回事,他對此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畢竟如今朝局穩定,國泰民安,狐家也深得皇上信任,兒子還小,尚且在外習武,短時間還不會被猜忌,狐家可謂是有進有退,這個活在世上的原太子後人是該死的,苦惱的是這件事的結果絕不是那一個人的死活,不知道會牽連出什麽人、什麽事,京城又要一番血洗,那麽和狐家有聯係的人們怎樣才能避免受到牽連呢。
狐夫人得知了此事也憂心忡忡,便忽略了狐天媚的變化。
也許是想到了解決流雲的辦法,也許是看到了解脫的希望,狐天媚很快從痛苦中走出來,慢慢恢複了往日的明豔,在備嫁的同時積極密秘密地做著準備。
狐天媚也聽到了被廢的先太子尚有一子活在世上,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全心地放在了“永絕後患”的那個時機上,卻沒想到這個時機來得這樣快,結束的那樣慘烈、結束的出乎她的意料。
十天後,西邊傳來捷報,皇上龍顏大悅,在正德殿上和妃嬪們擺宴歡慶,列席的除了王公大臣還有家屬,狐天媚一家自然也在其中。
叫狐天媚意外的是流雲竟然也跟著秋逸玉來了。
今天流雲穿的是白色錦緞暗花圖案士子衫,頭上別著一支玫紅色的玉簪,長發如墨,襯著他溫玉般的臉龐越發的傾城傾國。狐天媚的座位斜對著他,在這個位置望著流雲的側顏,仇恨中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哀。
大殿上人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流雲正對的是北靜王小郡王秋逸玉,秋逸玉好整以暇地端著酒杯對著流雲舉杯示意,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流雲對上他的目光,隨即就移開了,想到現在京城流行的傳言,隱隱有些不安,別人也許不清楚秋逸玉真實的身份,可他知道,秋逸玉就是被廢的先太子留下的唯一的皇子!
秋逸玉的身份也證明了北靜王的立場,流雲從秋逸玉告訴他的那天起,就明白這個人早晚會在京城掀起巨浪,不管接下來的政變是否成功。
也因為如此他才投靠了秋逸玉,誰做皇上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給他最大的實惠,顯然是秋逸玉。如果秋逸玉沒有好男風的惡習就更完美了,盡管如此,他還是站在了秋逸玉這邊,畢竟相比當今的皇上,他還是更能把握秋逸玉多一些。
他隻是擔心狐天媚。
狐家效忠的是當今皇上,他也希望這樣,可以借將來的那場政變來鏟除狐家,可那樣一來,狐天媚怎麽辦,她該有多傷心!
但願那一天來的晚一些吧。
流雲眼角的餘光望著狐天媚那邊,看著那個明顯換了一個人的明豔,不知為什麽並不開懷,想到西邊戰場上的蘇沐,眼角不由一跳,胸口也也傳來一陣悶痛。
好像從見到狐天媚那時就患上心痛的毛病了……
宴席繼續著
,人們都有了些醉意,就在宴席接近尾聲時忽然呯的一聲,酒杯落地的脆響,人們不約而同止住了聲音,齊齊望向聲音的來源,是秋逸玉那裏。
秋逸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來,仰著頭看向龍座上的當今皇上。
皇上也感受到他的目光,和他對視上,先是詫異,蹙眉,但很快像是想起什麽,屬於帝王的笑意慢慢收回,換上奇異的冷殺。
這時整個大殿氣氛極為壓抑,人們麵麵相覷,看看皇上,又看看秋逸玉,也有的轉頭看向那邊案幾後的北靜王一家,沒有人發聲,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
“北靜王?”不知過了多久皇上終於出聲,聲音不緊不慢,說了三個字。
北靜王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
“皇上,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先太子唯一的子嗣,秋逸玉。”
聲音很淡,但大殿上的人們都聽清楚了,吃驚地抽氣,這個人就是……忽然意識到北靜王當眾坦言幹什麽!
好像是回應他們,大殿的門轟的一聲關上。
“北靜王,你這是要逼宮嗎?”狐令儀忽地站起,怒斥道。
北靜王依然淡淡地道。
“是又怎麽樣?”說著看向狐令儀,說出的話卻是衝皇上去的,“如今裏裏外外都是北靜王府的人,逼宮又怎麽樣?”
“你……”
北靜王越過他望著皇上,那意思像是再說,還需要動手嗎?
皇上咬牙切齒,恨恨地道。
“來人,還不將北靜王給朕拿下!”
皇上親衛直奔北靜王去,這時外麵傳來喊殺聲,有人高叫皇上,有人高叫逆賊,更多的是慘叫,原來北靜王的人和皇宮侍衛在外麵打起來了。
而殿內也跟著外麵的動靜混亂,侍衛衝衝向北靜王,從兩側的偏殿衝出兩夥人,正是北靜王在宮中眼線事先放進來的伏兵,擋住了侍衛,雙方很快混戰一起。
這下女眷們妃嬪們嚇得尖叫哭號,四散奔逃,大殿更為混亂了。
狐天媚呆呆地看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當她看到流雲飛身向皇上衝去,同時秋逸玉擋住了皇上身邊的侍衛,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那個古怪的夢,那個明黃龍袍的人,那個被稱為皇上的人是誰,秋逸玉!
前世她死得早,並不知道在她死後的第當天,秋逸玉就發動政變,奪了皇位。
狐天媚想明白這點,看到一把明晃晃的侍衛彎刀被打飛,正斜插在她的案上,身邊的妹妹尖叫了一聲,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那把彎刀,向流雲那邊衝去!
狐天嬌、狐夫人等都傻了,半晌才叫了一聲。
“姐姐!”
“媚兒!”
在那邊打鬥的狐令儀也看見了女兒,可他一時脫不了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衝過去。
狐天媚揮刀隻想殺了流雲,然而沒想到的是,險象環生,好不容易接近了流雲,還未等舉刀,保護皇上的一個侍衛以為狐天媚也是來對付皇上的,一劍刺來!
眼看著狐天媚躲無可躲避,流雲大叫一聲。
“媚兒!”以身撞開了她,那一劍正刺向流雲的小腹。
狐天媚被撞翻在地,滾了幾滾,再看去,人影交錯之中,流雲撲到,那目光正向她看來,流雲……
止住了呼吸。
頭腦一片空白。
血紅色漫過了視線,直衝向她。
“不!不!不!”
聲嘶裂肺!
距離那場宮變已過去三年了,秋逸玉在那場宮變後如願以償坐上了皇帝,北靜王則在那場宮變傷勢過重去世,狐家也隻剩下了一雙女兒和當時還未趕回來的小兒子!三年過去,很多人都已故去,很多事也已模糊,可有的人,有的事卻永遠也無法忘卻。
餘慶三年春,京郊一處莊子。
一身素衣的狐天媚坐在山頂的大石上。麵色平靜無波,目光淡然地望著山下那片蔥蔥鬱鬱,那裏埋著她兩世的夫君流雲,這三年來她也一直在這裏為流雲守墓。
當時流雲中了一劍,因為功夫底子好的緣故,一直拖到半個月才去世,在那半個月狐天媚和流雲坦言相對。
她告訴他前世的種種。
他告訴她,在中劍的那一刻他也想起了前世,更知道了為何見到狐天媚會心痛,原來是虧欠。
她問他那樣為她奮不顧身以身擋劍,可能為她放下仇恨嗎。
他告訴她,不能,他是狼家的人,這個無法改變,其他的也無法改變!他可以為她死,卻無法為她放下仇恨。
結束了,真好,對他是解脫,對她又何嚐不是?狐天媚淡淡笑了。
“媚兒!”山後一人發出歡快的聲音,一個俊朗的身影輕快地攀上來,正是蘇沐。
西邊戰場上,蘇沐幾次三番破壞流雲接近狐令儀,流雲這才設計將蘇沐打下山崖,幸好蘇沐命大,沒有摔死,被山中獵戶救了,在一年前回到了京城,得知狐天媚在這裏為流雲守墓一直陪到現在。
“蘇大哥!”狐天媚露出明快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
“媚兒!風這麽大,你怎麽又上來了。”蘇沐溫柔地責怪著她。
“沒事,我來看看他。”狐天媚再自然不過地道。
蘇沐早就習慣狐天媚這樣的回答。
“你還要看多久呢?”三年了,蘇沐心裏歎了口氣。
“要是一直一直看下去呢?”狐天媚小心地看著他道。
蘇沐凝視著狐天媚,滿眼深情。
“那我也一直一直陪你。”
“前世你就這樣,你……”
“媚兒,我不知道前世,我隻知道今生我願意。”蘇沐握住了她的手。
某一天,很久不曾看她的妹妹來了,看著墳墓前的她問。
“你在想什麽?”
她說。
“終於安靜了,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在一起想想我們自己。”
妹妹說。
“如果是我,我不會叫他死。”
她看著天邊的雲道。
“你不懂得,你不懂得他,也不懂得我。這世上沒人能懂。”
她活了兩輩子,還是沒有逃開他,還是心甘情願地被他囚禁。
可是如今……
狐天媚仰頭看著蘇沐深情的凝視,情不自禁地擁住了他。
“蘇大哥,都過去了!”
蘇沐大喜。
……
情到深處無怨尤,人事滄桑卻何求,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人生不過如此。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