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入深宮門,與君絕(2)
威儀輝煌的皇宮內,摟沿飛宇,廊腰縵回處皆披紅掛喜。大紅的喜字鋪滿了乾炎殿,更鋪滿了正陽宮。正陽宮回廊處,一步一長燈,燈是用紅色絲絹編織的,每個長燈上皆精致地繡著龍鳳合鳴的圖案,大氣而吉祥。
長安北街,從相府到宮門,途經的商家酒肆亦是垂掛紅彩,還有孩童一路歡撒著緋紅的花瓣。
一切皆是喜氣的景象,乾炎宮內卻不斷傳來頤祥急切的哀求聲。
“皇上,今日是您大婚之日,您不能再出宮了。”
“皇上,隻有兩個時辰就到吉時了。”“皇上……”頤祥不停哀求,卻終是止不了天子前行的腳步,他萬分無奈,想到天子這十幾日的情景,似乎天子心中藏著事,且越來越急躁。他知天子一向沉著冷靜,卻不明白是什麽事情讓天子如此急躁。眼前盡是來來回回忙碌的宮人,他急聲朝手下吩咐了諸多事宜,腳尖一轉,朝天子追去。
晉西晟出了宮門,避過繁華的北街,直走那條通往寒青山的小路。頤祥一路跟著,仍在身後急喚。
晉西晟不予理會,隻步履似箭地奔向山巔。
他立於山之巔峰,舉目四望,眼神急切,卻終黯下神來。茫茫一片,盡是綠樹成蔭,碎石滿山。遠眺長安的北街,閭閻撲地處,一團連接皇室的鮮紅赫然入目。似蜿蜒的飛龍欲飛入皇宮,又似高貴的鳳凰欲展翅飛舞。他一冷笑,轉回身往山下走去。走出幾步路,他停下,緩緩望向山巔下方的斜坡,並未轉過頭,隻怔怔盯著遠方,對身側的頤祥道:“可有筆墨?”
頤祥不明白此刻天子要筆墨作何,卻是恭敬扯下裏衫的一方白袍,不顧疼痛咬破了手指,“皇上吩咐,奴才記下。”晉西晟接過那方白巾,咬破自己的手指,刺目的殷紅瞬間滴滴湧出,不顧頤祥的驚呼,他一筆一劃地寫著鮮紅觸目的字句。
頤祥望著那鮮紅的字句,好像已明白了天子這十幾日的急躁,卻又似懵懵懂懂一般,呆呆地立著。
晉西晟終於停下還滲著血的手指,將那方白巾輕柔折好,一步一步往那斜坡走去,頤祥不敢怠慢,回過神亦急急跟去。晉西晟停在斜坡下的一方平地,他記得,他便是在這裏對她說出“喜歡她”的話的。他的後宮有那麽多的妃嬪,她卻獨一無二地占據他的心。他不覺柔柔一笑。
頤祥望見那一抹笑,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可卻不知天子是因何女子如此。他一哀歎,卻見天子奮力搬動那一塊高高的大石,將手中的白巾放入大石底下。
因用力太猛,晉西晟的手指不住滲著血。頤祥滿是心疼,急急上前:“皇上,您這又是何苦?”他知天子定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看著天子一路到今,為了在眾皇子中脫穎而出,為了得到先帝的賞識,他知天子做得多努力。先帝卻封姚氏的皇子為太子,他本以為天子會頹廢下去,會痛恨嫉妒,卻不想天子一心為太子排除異己。他記得天子曾與他說,隻要晉朝國泰民安便好。後來,太子病逝,先帝才終於注意到眼前的天子。他知天子的隱忍,毅力,雄心。剛剛那血跡的字句,他卻暗暗擔心。
晉西晟卻恍若未聞一般,看著大石將那方小小的白巾壓住,他相信,隻是相信,若她會來這裏,定會發現的。雖然那大石完完全全地遮蓋了白巾,但他隻是相信——相信她能看見他許給她的承諾。
“回宮罷。”目光深邃望了一眼那蜿蜒的紅色長龍,他朝山下走去,頤祥緊跟身後。
經過街市,他望見人滿為患的北街,街道中央皆是服飾莊重的官員、司樂、轎夫、……他望見那頂鎏金滿身,鑲滿珠寶翠玉的大紅花轎從眼前駛過,耳中盡是司樂吹奏的喜樂管龠,他聽見周圍人群的羨慕驚歎。豔陽漫空,喜聲驚天,腦中閃過一個白色身影,冷峻的臉上綻起笑顏,卻隻一瞬,又隱去。
偉岸的身影步履堅決地朝巍峨宮殿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