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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光年的眼灼灼的一熱,抬頭看向了上方的姨娘,曾經幾何,他那光鮮漂亮的姨娘已是發絲霜白,眉目混濁,竟也到了風燭殘年,天命自知的年歲了。
又是一聲長歎,那聲音裏巍巍抖抖的全是顫音,“我以為你們都不記得我了。”
“對不起,姨娘。”羅光年重新趴在她的膝上,淚珠奪眶而出,他附在她的膝上,低低的嗚咽,這個姨娘從小就最最疼他,是他辜負了姨娘的深情。
“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看見你了,你是我養的白眼狼,一晃這許多年音信全無,連我唯一的妹妹死了,你都狠地下心來不告訴我,真是白眼狼啊!”
“對不起,對不起。”羅光年的淚滴下來,“外甥實在是沒臉見到姨娘啊!”
“當年的事情,我怪過你嗎?鬆年也怪過你嗎?你怎麽狠心讓我們的姊妹的情分也斷了。”說完,她拿過拐杖狠狠地照著他身上掠去,羅光年一動不動,硬生生地受著她一仗。
程老夫人見他如此,丟開了拐杖,坐在椅中淒淒而哭,“二十年了,你這個孽障,當年扔下一堆的爛攤子和季家的丫頭一走了之,是我替你收的殘局,你倒好,連我妹妹的最後一麵都不讓見上。我可憐的妹妹,死了都沒有落葉歸根啊!”說完,她向後靠進了太師椅中,怔怔地看向了房上的脊梁,淚水遊淌在臉頰。
“對不起,姨娘,我知道說千個萬個對不起都沒有用了,爹和娘因為當年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我娘更是……她自覺無顏見你,所以,她不許甥兒給你發喪,她說讓姨娘你有個念想,以為她還活著的念想。”最後一句說完,羅光年擦去了眼淚,抬起了頭看著姨娘。
淚還在滴下,濡濕了胸前的絹衣,她眯著眼睛點著頭,喃喃地低歎,“她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抽著鼻子,帶著哭腔,“我不怪她,不怪她。本來我是以為她還活著,我還活著呢?她應該活著。要不是鬆年無意說漏了嘴,我哪裏知道她已經不在這世上多年了。”她單手拂去了眼底是淚水,卻是越拂越多,“你們都好,就是瞞著我這個老太太,無妨,反正我也是快進黃土的人了,瞞著吧。”
“姨娘,對不起。”羅光年輕輕地說著,壓下心裏的愧疚。
程老太太別過了眼,不看他一眼,“起來吧,坐吧。”程老太太揮揮手,朝旁邊指了指。
羅光年沒有起身,隻是依著她的腿,反身坐在了她腳邊的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地上涼。”
“好久沒有這樣和姨娘坐在一起了。“羅光年低下頭,身子靠在程老夫人的腿上,眼裏悠悠地晃過了從前,他閉上了眼。
身後的熱源久久不動,最後,伴隨著低微的歎息,有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他心一熱,略微遲疑地伸手覆住了肩上的手背,入手的是晃悠的鬆軟,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柔荑了。
昂揚著頭,羅光年看向了身後,“姨娘,時間過的真快,我們都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