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西
【蘇沫】
我在包裏摸了很久，才找到震動的源頭。
“喂。”
高誌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睡了嗎？”
“還沒，你呢？”
“明天還要再走幾個地方去調查工廠實情，可能要延遲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那你小心，不要……把別人工廠給弄垮了。”
“我還以為你擔心我呢，結果又是擔心其他人。他們沒做什麽虧心事也不怕我把這事給捅出去，蘇沫，你以後還是多多關心我吧，看你見誰都一副熱情，就是對我不理不睬。”
拿著電話，我低頭一陣輕笑。
一旁開車的人突然停下，對我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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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誌雲】
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很多，每天奔波在一個個工廠，沒有時間停下腳步。
好不容易晚上得了空，連忙給蘇沫打電話過去。聽見電話那頭的嘟嘟聲，我低頭一陣輕笑，什麽時候我也變成這般纏人？
工作人員找到我，對我說：“高先生，罐頭廠那麵說後天不能接受采訪。”
“恩，你先讓政府的人過去溝通一下，我這兒還有事。”
“好的，那我先讓小張去找他們的縣領導。”
工作人員離開後，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突然，聽見話筒那頭傳來她的聲音，有點低沉和沙啞。
其實打電話能說的話題也就那些，我和她都覺得有些沉默，最後我收好電話，轉身又開始我新的工作。
這麽長時間不曾談過戀愛，原來技巧早已生疏。
第二天一大早，我帶著同事就奔往了縣領導辦事處。這裏的領導姓王，叫王國維，同清代著名文學家同名，但為人卻遠趕不上王國維的一絲半點，說話永遠是打著官腔點不到實處。
“小高呀，我也知道你們是中央派來的。可是這裏畢竟天高皇帝遠，很多事情不是規章製度就可以的。”他用衣袖抹著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
“可這事兒總得有個解決方案吧，他們這樣一直躲著藏著也不是辦法，
今兒有我們過來，明兒還不知道誰會過來。”
“但是這些廠都是有背景的，尤其是你明天要去的那家。小高，哥勸你一句，不就一條新聞嗎，這年頭大家都去關注明星八卦緋聞，誰還會來看這條社會新聞。”
我思索著要怎樣才能讓他派出公文條子，但這王國維明顯就是一膽小怕事的主。
一旁的小張陪著笑說：“王縣長，我們當然也是知道您的難處，但這事兒是上麵領導吩咐下來的，他們如果沒搞出什麽人命來，我們也不會這樣天長水遠地趕過來呀。您還是行行方便，指不定這事兒辦妥了，上麵一高興，以後見您怕是就不叫您縣長了。”
王國維笑著一張黑臉，露出一口黃牙，笑得臉一抽一抽的。
小張看見他心神在動，連忙繼續勸說道：“您看，他們這些個廠不是平時也不把您放在眼裏嗎，幹脆趁這個時機一把，”他對著自己的脖子比了個手勢，然後繼續說：“王縣長，您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怎樣對自己是最好的。”
我朝小張比了個大拇指，他害羞一笑，我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是成了，於是趕緊讓小張跟著王國維去辦公室開條子蓋章，我則拉著攝影班子去找公安局讓他們派出一些民警跟著我們一起去。
其實這件事也是我在上海剛做完演講時，山西這麵發生了三起命案，陳姐說中央領導很重視這件案子於是讓我趕緊去跟進，看能不能拿到一些獨家報道。
到達煤炭廠的時候，他們早已接到風聲停了業關好門，讓我們直接撲了一個空。
我對小張說：“你待會兒帶兩個人去附近的小店買點食物和水，我們在這裏等個兩天，總會有人。”
然後又給本地的市委書記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
“怎麽，他們敢這麽幹！還有沒有點王法了，小高你別急，我這就下達指令，讓市公安這麵直接派人過來支援。”
“謝了，吳叔。下次我請您吃飯。”
“也不用請我吃飯，吳苑那小姑娘怎天說要跟著你去台裏實習，她呆在這地方台裏也悶了。”
“行，我回去後讓人安排安排。”
就在這時，門裏人影一動，我們連忙跟了上去堵住那人。
把人攔下後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一張臉上黝黑黝黑的。
我問：“你在這裏上班？”
小夥子很機警地看著我，也不說話。我略帶強硬，把他帶到車上，然後關上門，把車裏還剩餘的食物遞給他，“你不要怕，我不是壞人。你看電視嗎？”
他大口地吃著我給他的蛋糕，看著我點點頭。
“我和電視上的主持人工作是一樣的，你不用害怕。”
小夥子吃完手中的東西就想下車，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麽打開車門，於是隻好看著我，睜著一雙大眼睛問：“這個怎麽打開？”
我又從包裏摸出兩百塊放在他眼前，說：“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都回答了就可以把這錢拿走。”
他看著錢，兩眼發直，趕緊搶過錢放在褲子的包裏。“你有什麽，就問吧。”
“你在這裏工作了多長時間了？”
小夥子擾了擾頭發，通過窗外射進的陽光我看見皮屑在空氣中飛舞，“我十五歲就來了，幹了三年了。”
我心想這年頭童工也是不少見的，於是繼續問：“你一個人來還是跟著熟人來的？”
“當然就隻有我一個”小夥子說到這兒頗為得意，“這裏可不是誰想進來都可以的，我當時進來也是托了很多關係，俺爹媽還送給他們好多雞鴨才可以的。”
聽他用這樣自豪的語氣說，我心下一酸，“這裏工資高嗎？”
“當然，每個月有個五六千呢！這可是俺爹媽半年的收入呀，俺爹說了到了二十歲就給俺取個媳婦兒，然後趕緊生個娃，讓他也跟著俺來這裏賺錢。”
“你知道這個月礦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突然閉著嘴不說話，年輕的臉龐透出一絲慌亂的光芒。
“別怕，我真不是什麽壞人。”
小夥子認真想了想，“大哥，我看你也不像壞人，但是老大發了話不準再提這事兒，你還是不要再問我了，我要出去買點東西，晚了又要被他們罵了。”
我幫他打開車門，然後又往他手裏塞了很多食物。
見我們從車裏出來，一旁的人連忙走上來問我：“高哥，怎麽樣？”
“我們先等市裏麵的人來了再行動，今天就先撤了，你打電話給小張，讓他等下直接回招待所。”
我摸了摸褲袋裏的錄音筆，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