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壽宴

老太爺生日,就算秦若卿有千般萬般的不願意她也必須回家一趟給老爺子祝壽,她不能在這樣的日子裏讓爺爺難過,但是……秦若卿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一身紅衣,肩頭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紅紗之下妙曼的身材若隱若現。她不禁搖頭,風月樓的裝束大都是這樣,換來換去也免不了一個“露”字,一會兒還是盡快回屋換了才是,雖然她給秦家丟的人已經夠多了,但是在那個人麵前,她絕對不能敗下陣來,這也算是她的底線了。

“大小姐你回來了啊。”元寶知道小姐今天一定會回家,所以早早在後門等著,果然才等了一會兒小姐就進門了,看到小姐的穿著,她稍稍皺了下眉頭,怨念道:“大小姐,今天是老太爺的壽辰,你怎麽穿這個回來啊。”

“元寶,小姐哪次回家不是先換衣服的啊。”秦若卿敲了元寶的腦袋一下,“衣服你都準備好了吧。”

“這個,”元寶臉上的笑容不見,帶著些許為難,“衣服是準備好了,不過小姐......”

元寶的話還沒說話,從元寶身後走出一個穿水色長裙的女子,嬌豔如花的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喲,姐姐這是回家了呢?怎麽不走正門,”女子嘲諷地看著秦若卿,“也是,姐姐這副打扮怎麽可能從前門走,不然咱們秦家豈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

“二小姐好。”元寶怯怯地縮了縮頭,恭敬地請安。

“元寶,”秦若卿提高音調叫著自己的貼身丫鬟,“你胡說什麽?就算我再怎麽見不得人,咱們秦家也沒有什麽二小姐你明白麽?”

“你......”秦若蘭氣得臉通紅,她指著秦若卿一時說不出話來,“你......”

“我怎麽了?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這秦家唯一的小姐,你,永遠什麽都不是!秦家永遠不會承認一個野種是秦家二小姐!這一點,我希望你永遠跟給我記住了!”秦若卿毫不示弱地瞪了秦若蘭一眼,“元寶,咱們走。”

“是,小姐。”

“你......”看著秦若卿的紅色背影,秦若蘭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指著那個身影,手指顫抖著,“秦若卿,你這個見不得人的醜女,下賤女人!”

秦若卿不以為意,這樣的話她一年不知道會聽多少次,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醜女怎樣,下賤女又怎樣,隻要爺爺活著一天,隻要她活著一天,這個家永遠不會讓姓林的那個女人做了主去。

元寶不愧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她早已把一切都準備妥當隻需要她回家就可以。等到穿著完畢,她站在銅鏡之前看著鏡中自己的摸樣,右手滑過臉龐,不禁苦笑,還真如秦若蘭說的那樣,她真是個醜女呢。

“小姐,麵紗,”元寶地上淡粉色的麵紗,看著小姐的臉她眼眶泛紅,“小姐,明公子什麽時候回來?”

“怎麽,你想那個臭小子了啊。”秦若卿帶上麵上打趣道。

“不是,”元寶搖頭,“我是希望明公子可以早些回來,那樣你就不用......”

她拍拍元寶的腦袋,歎氣:“傻丫頭,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選的,你不必為我擔心知道麽?”

“恩。”

“好啦,壽宴也該開始了,咱們趕快去前院吧,不要去晚了讓那個女人找到機會說咱們壞話。”

“是。”

元寶跟著秦若卿身後一路小跑,前院的鞭炮聲、喜樂聲越來越近,她不禁為小姐擔心,一會也不知道二夫人又會怎麽羞辱自家小姐,每次見麵她都說得那麽陰狠,壞女人,也不怕爛舌根。小姐多麽好的人啊,硬生生的是被逼出去的,她還想怎麽欺負小姐啊。

不過這些事情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又能怎樣,大小姐和夫人的戰爭有哪個仆人敢在背後說三到四?

每次回到這裏,秦若卿總會有一種壓抑感,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過去的事情曆曆在目,總也沒有辦法忘記。十六歲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呆在秦府的,那個時候就算環境再壓抑,那個女人對自己再凶,還是會有明月在,他會讓自己開心,快樂。明月走了之後她就搬了出去,到

“風月閣”當了一名舞娘,也不知是命運使然還是其他,她竟然成了京城家喻戶曉的人物。

“小姐,小姐......”

“恩,什麽?”秦若卿轉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叫住自己的元寶。

“那個,那個你看到麽?”元寶指著不遠處一個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人,神秘兮兮地小聲說,“據說那個男人就是二小姐的心上人,好像是向家的大少爺。”

秦若卿瞟了那個男人一眼,遠看還算不錯,整個人都很有氣勢,她低聲嗬斥元寶一句:“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麽,這個家沒有二小姐!”

“是。”

不過是轉身的工夫,那個男人身邊站了一個穿青衫的男人,身旁的人站在那裏鋒芒盡斂,明眼人也都知道,這個青衣男子的身份地位怕是在向大少之上。

“好啦,我們進去吧。”

正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大都是秦府的本家,是秦若卿的長輩,她走進門看到這麽多人眉頭微皺,“爺爺,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個是孫兒送你的禮物。”

元寶應聲把禮物送了上去,禮盒一開,在場之人全部咂舌,那是一柄上好的白玉如意,單看色澤就已經壓過了今天大家送的所有玉器,而且這如意做工精致花紋罕見,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大家都知道秦老爺子最愛玉器,收到這份禮物,老爺子定然是十分開心。

“卿兒何必送這樣的大禮,隻要你能回來爺爺就十分開心了,來,到爺爺身邊做。”秦老爺子拉著孫女兒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在場之人無一不震驚,當家人右手旁的位置一般是留給下一任當家的,老爺子讓這個小丫頭坐在那邊,難道說秦家的下一任當家是這個小丫頭?

“爹——”還沒有等他人出生,一旁的林芳兒就忍不住了,“爹,這個位置按照規矩應該是複生坐才是,怎麽可以給......給若卿。”她忍了好久才沒讓自己喊出“死丫頭”這三個字。

“怎麽,你對我的安排有意見?”老爺子挑眉,聲調拔高,氣勢震懾全場,“我還沒死,你就想爬到我頭上了?”

“媳婦不敢。”林芳兒低下頭回道,臉上滿是憤然,心裏暗暗咒罵,這個死丫頭怎麽還不死?每次都是她回來壞事。

“就算我死了,這個家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做主,這個家永遠是姓秦的。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麵算什麽,還不快回房,複生,帶你夫人回去。”老爺子一聲令下,一旁唯唯諾諾的秦老爺也不敢多說什麽,立刻拉起自己夫人準備離開。

“爹,這話就不對了吧,相比若卿,我這哪裏算拋頭露麵?就算我這個算了,至少我沒露肉讓男人看啊,也沒有一雙玉臂萬人枕啊。”林芳兒的話驚起萬千波浪,大家都知道秦若卿在外麵的事情,不過秦老爺子在沒人敢說什麽,這林芳兒仗著自己的身份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一旁的人不禁為她捏一把汗。

還未等老爺子發怒,一個人走進了秦家大廳,一見他進門,在場的所有人全部肅然起敬,就算是秦老爺子也不例外,來人走到秦老爺子麵前,臉上笑意融融:“老親家,歐陽敬來給您賀壽了啊。”

見歐陽敬進門,林芳兒瑟縮了一下,她深知大事不妙,奈何這個時候又沒有辦法離開了。

“秦老,這麽久不見,你依舊硬朗啊。”歐陽敬大笑道。

“歐陽兄客氣了,前幾日送請帖時,有人回報說你還沒有從江南回來,還需一個月,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當然是為了給秦老賀壽而來啊,順便看看我這個不長進的外甥女。”

“外公,我哪裏不長進啊。”秦若卿嬌嗔道,“我一直很聽話啊。”

“如果你長進豈會讓人這麽欺負了去?”歐陽敬也不拐彎抹角,目光直擊一旁的林芳兒,“秦老,這就是秦家的主母麽?不是我誇口,這可真比不得我那死去的女兒啊。”

“讓歐陽兄笑話了,”秦老爺子轉頭對秦複生說:“還不把她帶下去,別在這裏給我丟人。”

“是。”秦複生拉扯著林芳兒離開,林芳兒嘲諷秦若卿的

時候本是站在她身邊的,在被拉走之時,她趁秦若卿不備扯開了她麵上的素色麵紗。

“啊!”在場之人詫異地看著秦若卿,那道傷疤就這麽赤裸裸地展現在大家麵前,從耳根到嘴角,猙獰無比。

秦若卿知道自己極力掩藏的事情已經曝露在眾人麵前,就算心底有再多的痛也隻能還隻能和著血吞下,她強忍著淚水,撿起麵紗重新掛上,她能感受到眾人的目光是多麽的震驚還有嘲笑,麵紗落地,這和讓一個女子赤身**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沒有什麽不同。她強忍著心底暗暗發誓,林芳兒,我一定要讓你為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秦老,不知可否讓在下看一眼那白玉如意。”

秦若卿抬頭,說話的人正是剛才在院中和向大少一起的青衫男子,雖著素衣,氣勢卻不凡,再加上一張俊臉,吸引了在場所有的目光。

歐陽敬一見來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後大步走到他身邊,低眉斂目說道:“不知軒轅公子會來,歐陽敬有失遠迎啊。”

這一下眾人的更加震驚,京城首富竟然對一個青年人如此恭敬,這個人定然是身世不凡,大家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秦老爺子自然知道這裏麵的文章,立刻差下人送上白玉如意:“難道公子也是愛玉之人?”

青衣男子接過如意,心裏暗想,我哪裏懂什麽玉,不過是想給那個有趣的小姑娘解圍而已,事已至此,他也不能不懂了,也算是運氣好,這塊白玉他以前看到過,也聽人說過一些典故,“恭喜秦老爺,這塊玉可是寶物啊。”

“此話怎講?”就算不值錢,因為是秦若卿送的,在秦老爺子心裏也是價值連城了。

“這個玉如意乃是前朝宮廷之物,乃是當時越國國主的進貢之物,國亡之機有太監偷出來,才會流落民間。據說前朝國主當時對這個如意甚是喜歡,賞賜給了當時最得寵的妃子,那妃子喜歡把自己的東西都打上印記,為了不毀壞玉本身的美感,所以請能工巧匠在如意紙上鑲嵌了一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寶石中還有她的名字。”青衣男子侃侃而談,說著他拿起如意走到門口,將它對著陽光,一個“慧”子在嬌豔的紅寶石見若隱若現。

“果然是寶物啊!”歐陽敬感慨道。

“不知這寶物,秦姑娘從何而來。”

“一位朋友相贈。”秦若卿對這個男子有幾分好感,不管他是真心出來為自己解圍還是巧合,想來也是,有這樣容貌的男子,極少會有人對他產生恨意吧。

“恭喜秦老太爺喜得寶物啊。”青衫男子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以賀壽為名義來拍馬屁的齊聲恭賀,大家也都選擇性的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

慕容瑾把白玉交還給秦老太爺,目光掃過他身旁的秦若卿,一襲紅衣,就算是輕紗遮麵似乎也能感覺到她嘴角的不屑,秦家的大小姐,風月閣的頭牌舞娘,他對這個小女子有些興趣了呢。

“時間不早了,咱們該走了。”向南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進門,在慕容瑾身邊小聲提醒,他不過是去和若蘭說了會兒話,這個大少爺竟然跑到這裏來了,真是頭疼。

“南風,你這人就是過於死板。”慕容瑾回了他一句,然後正起身子對在座的人說:“在下家中還有要事,各位,告辭。”

慕容瑾帶著向南風走出秦家,等他走後,在場之人還不忘打聽這個翩翩少年郎是何方神聖,歐陽敬笑而不談。

走出秦府,慕容瑾問向南風:“你覺得這個秦家大小姐人品如何?”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哈哈,”慕容瑾大笑,“這怕是你那位二小姐的一麵之詞吧。南風,你何時變得這麽的片麵了?若她真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之人,你覺得如今在風月閣的會是她還是你的二小姐?”

“也可能是骨子裏犯賤喜歡那種風月場合。”

他深知現在無論說什麽,向南風都會覺得秦若蘭說的事情是真的,慕容瑾也不再多說,以後日子還長著,他還不信摸不透一個小姑娘,他可從來沒遇到過這麽有趣兒的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