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哭泣的眼

思念在分手後開始在心裏陰暗的地方滋長,賀之龍介以前不信,因為他沒有思念過誰,現在他信了,卻已經晚了,簡樸與他咫尺天涯。

賀之龍介與蒼井鬆子訂婚的日子已經訂了下來,地點選在夏威夷。

說來這很有意思。

簡直結婚選在賀之龍介的地盤上,發生了那樣的血事。賀之龍介卻一點不介懷,自己的訂婚宴反而選到了簡直的地盤上去了。

這件事,簡直之前就知道了。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給簡樸,兩相猶豫時,接到了賀之龍介這個電話,這算什麽,紅果果地挖他的牆角嗎?

簡直壓抑著心頭的憤怒,默不作聲,電話那邊,賀之龍介柔和的語調,“金主大人,孩子好嗎?”

還敢問孩子。簡直差一點忍不住張口。那是他的孩子好不好?以後姓也是姓他的姓,與你賀之龍介有半毛錢關係嗎?憑什麽你要用關的語氣來問?

其實賀之龍介並不想打來這個電話的。他為此猶豫了很久,可是他的訂婚請柬發到簡直那裏後,他就有些慌張了。

簡直知道了,簡樸一定會知道,這是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住的。他不想簡樸誤會他,又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這個誤會。電話拿起又放下。倚在床頭另一側的中江俊看了都覺得好笑。所幸一股腦地幫他撥了過去,直到電話通了,才遞給他。

中江俊沒想到,拿了電話的賀之龍介,嘴笨到那個程度,足有一分半鍾,才說了兩句話,而且在中俊江看來,這兩句話完全沒有必要說,含金量太低。

“我要訂婚的那件事……”

賀之龍介猶豫著下麵的話該怎麽說時,電話那邊的簡直實在不能裝下去了,隻好開口。

到不是簡直的忍耐力出現了問題,而是簡樸……她睡醒了。

“賀之先生,您放心好了,您的訂婚宴,我們夫妻一定會去的。”

然後,簡直在賀之龍介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果斷地掛了電話,不給賀之龍介一點反抗的機會。

“誰啊?”

簡樸一手撐著後腰,一手撐著身下的沙發,慢慢地坐了起來。簡直扔掉電話,連忙去扶。

“賀之龍介。”

簡直決定隱瞞掉賀之龍介電話裏問的那兩個傻問題,直接切入正題,“他五月十九日在夏威夷與蒼井家的千金小姐蒼井鬆子訂婚,給咱們下了邀請函,我本來不想讓你去的,那個時候你都七個月的身孕了,可他……又親自打來電話……,你要不要去?”

簡直到了一杯溫水遞到簡樸的麵前,幹淨的麵容上掛著溫和舒爽的笑意,靜靜地看著簡樸。

聽到賀之龍介訂婚的消息,簡樸的心快速地抽痛了一下,但又很快恢複了原狀。

不是說過要與這個人徹底斷了關係嗎?那為什麽還要去在乎人家做什麽呢?討厭的是……為什麽還會有心痛的感覺?

簡樸抿出一絲苦笑,終還是搖搖頭,“不去了,我還想好好待產呢,你自己去吧。”

“好!”

不管簡樸做出的最後結果是什麽,簡直都會無條件的服從和支持的。而他自己在內心裏,卻是真的不希望簡樸去的。簡樸這樣的決定,他的口舌中都有一點甜蜜。

簡樸的心意最主要了。現在簡樸這個態度明顯是要和賀之龍介劃清界線的,那麽,隻要控製住賀之龍介,拔掉他挖牆角的鏟子,一切……都好辦了。

簡樸沒來由地覺得疲累,明明是剛睡醒的,卻還是有困意襲來,這全都是賀之龍介這個電話擾的啊。

簡樸強撐著眼皮,沒讓它們再次合上。

窗外,已經是落日餘暉。雜誌社裏大部分同事都走了。隻有kitty和老錢還在等著簡樸。

簡樸把報表什麽交還給她們,又對她們誇獎鼓勵一翻,在處理完正事、kitty和老錢走了之後,簡樸瞄了一眼掛鍾,五點多一些。

“簡直,我們吃完晚飯,去海邊

看一看吧,延海的海邊落日晚照……很美……”

這是簡樸當年來到延海時就有的願望,——找到一個相愛的人,一起去海邊看落日,倚在那人的肩頭,說一句“到老還來。”

如今,或許身邊這個不是最愛的那個,細想想卻是最合適的一個。那麽,為什麽不一起去看日出日落呢?

已經三十歲了,為了心中盟守的誓約,耽誤了多少時間,哪還能再耽誤得起呢?於是,就選今天吧。

“好……”簡直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隨後才想問:“那……媽媽那裏?”

“晚一點過去,沒有什麽的。”

黃菜花的傷勢已經穩定,飯菜按頓有人送,都是皇家廚師級的,根本輪不到簡樸親自熬湯,而且簡樸發現,她有麵臨失寵的危險,那個叫小川的孩子……更得黃菜花的喜歡。

簡樸和黃菜花提議,等黃菜花出院後,接黃菜花去馬裏蘭,黃菜花答應是答應了,卻提出要把劉川一起帶過去。簡樸無語,卻又不能不答應。對於簡樸來說,老媽的命令向來都是死命令。

下樓時,簡樸和簡直慢慢地走在前麵,跟在後麵的兩個保鏢走的更慢。做為保鏢,這就是他們的使命,他們是不能超過自家的主人的。

簡直的腸胃有病,是絕不能隨便找家飯店吃的,所以,飯還是要回去吃的。好在他們回去時,飯菜已經做好。

簡單地吃了兩口後,簡直便不想再吃了。仰在輪椅裏,靜靜地看簡樸吃。

簡樸可不會這麽潦草地應付每一頓飯的。她時刻記得她是做母親的人了,不為了別人,隻為了肚子裏的寶寶,她也得保證營養均衡、飲食正常。

所以,忽略掉簡直望著自己的目光,該怎麽吃還是怎麽吃,細吞慢嚼,簡直隻覺得玻璃窗外最後一點餘光都要落下來了,簡樸總算吃完了,忍不住弱弱地問了一句,“還去嗎?”

“當然去!”

簡樸用餐巾紙捂住嘴,還是打出一個飽嗝,丟掉餐巾紙摸摸肚皮說:“寶寶吃飽了吧?走,媽媽帶你和爸爸溜彎去。”

這話說得多溫馨,說到簡直的心坎裏去。

晚間的風還是涼的,簡樸披了一個羊毛圍巾,給簡樸也找了一件厚大衣,腿上加了厚毯子。

車開到距離海邊很近的小公園外停住。簡樸和簡直下車,慢慢地走進去。

這裏每到晚上,就會很熱鬧,燈火輝煌的,一點不覺得天要黑了,很有夜的氣氛。

簡直從來沒有來過樣的地方,他活過的三十年裏,一直是很低調的,簡風行活著時,在簡風行的高壓下,沒日沒夜地替簡風行賣命,熬到簡風行去世,簡家總算他當家做主了,這些可以快樂人生的東西,他都成了空白。

簡直是個麵對任何事物都可以風輕雲淡的人。哪怕下一秒有人告訴他,他所在的地方要發生十級地震,他也會有條不紊地關了筆記本電腦,然後甩甩袖子再瀟灑離去。

所以,麵對這個他並不熟悉的環境,他也依然沉靜,悄悄掩示著玻璃鏡片後麵,那雙藍色瞳孔裏閃爍出的雀躍。

簡直羨慕那些被家長領著、可以又跑又跳的小孩子們,他們在沙灘上跑來跑去,也羨慕那些身體健康、可以手捥手一起漫步到沙灘裏,用腳去觸碰海水的情侶……

簡直的輪椅不能進入沙灘裏,會陷下的,也不好推。簡樸他們兩個就在距離海岸線很近、墊著地磚的地方慢慢地前行。

最後一抹餘暉中的剪影,與不遠處碧藍的海水、金色的沙灘,還有嬉戲的人們,成著鮮明的對比,卻又在對比中顯得和諧。

“簡直,我們這樣一直到老,好不好?把之前所有發生的當做都沒有發生,也不在去想。”

簡樸前一句是在問簡直,後一句卻好像是和自己說。

“嗯。”

簡直應著。手握到簡樸的手上,把站在旁邊的簡樸拉到自己的前麵,雙手合攏在簡樸的腰上,頭貼在簡

樸的肚子上。

簡直心裏很清楚,簡樸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很重要。沒有這個孩子,簡樸不會如此死心踏地和自己的。

雖然這個孩子是賀之龍介的,但現在他在自己的臉下,貼得是自己的皮膚,感受著的也是自己的呼吸,以後出生看到的第一個人也將會是自己,……這很好。

有他在,就有簡樸在。

不是簡直對自己不自信,而是……實在沒有什麽可自信的。

換做一般女人,自己所擁有的這些耀眼的光環足可以炫目得讓她們忽略掉自己不良於行的缺點,但簡樸……,簡樸不在乎這些。

簡樸太淡然了。這是自己欣賞的又是自己害怕的。一旦讓簡樸點燃心裏的火花,那是什麽也撲滅不掉的了。

就當兩個人彼此各有所思,又都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中時,手機又一次不合時宜地響時。

貌似今天的手機,總是在不該響的時候響起。簡直有滅掉這台手機的衝動。

簡直不太情願地鬆開摟著簡樸的手,摸到自己的褲袋,拿出那部總攪他好事的手機,震動的卡竟然還是簡樸的,上麵的號碼顯示還是國外的。

絕不會是賀之龍介。這人的神經還不至於粗大到如此,明知道手機在自己手裏拿著,特別是在受挫一次,還敢撥電話回來的。

因為這次簡樸醒著,不同與上一次,簡直沒有擅自做主地接了電話,而是把還響著的電話遞給簡樸。

簡樸沒有接,說:“你接吧,寶寶不喜歡手機幅射的。”

“好。”

簡直不在繼續紳士了,接起電話。電話幾乎是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了震天震地的哭聲,驚得簡直直皺眉。

“怎麽了?”

簡樸也注意到了簡直的表情,連忙問。

“一個女人在哭。”

簡直捂著話筒處,悄聲地把電話裏的情況告訴給簡樸。

“女人在哭?簡直……”

簡樸後麵挑上去的尾音,讓簡直冷清漣漣,“夫人誤會,和我無關,是你的手機卡啊。”簡直特別強調了後麵的那個事實。

“噢?”

簡樸假裝不信,故意上挑了一個音節,簡直已經聽出簡樸是故意逗他的,卻還是配合著把電話遞給簡樸,“夫人請檢查!”

簡樸也不在客氣,拿過了電話,心裏卻是狐疑著的,自己的電話怎麽會有女人哭呢?

電話貼到耳邊時,那邊的哭聲更大,吵吵嚷嚷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感覺電話是被別人搶走,而簡樸也聽出那哭音是誰了?

“李蘋,李蘋,是你嗎?李蘋……”

那聲音從最開始聽到的耳熟,到被人搶走後的確定,簡樸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如果真是李蘋,那是什麽讓他哭得如此難過如此難以抑製呢?李蘋在簡樸的心裏一直是個堅強的女性,哪怕瘋瘋顛顛、思想怪異,卻也是開朗樂觀的,簡樸認識李蘋那麽久了,也沒有聽到過李蘋有如此的哭聲……,已經接近於詭異了。

好久,那邊又傳來幾聲哽咽……,才聽到有斷續的聲音傳來……

手機在從簡直手裏過渡到簡樸的手裏後,簡直就一直看著簡樸。

從簡樸的臉色出現茫然到驚詫又到蒼白直到手機從簡樸的手裏滑落,跌到簡直的腿裏……

簡直手疾眼快,攔住了還要下落的手機,撿回自己的手中。

“簡樸,怎麽了,電話裏說了什麽,是誰?”

簡樸的臉幾乎是一瞬間被抽幹了血色,白得如紙一般,足有一分鍾裏,是什麽也沒有聽見,眼神都凝滯了,那是一種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表情,簡直看得心內發慌,連忙去搖簡樸的手,又問:“簡樸,你怎麽了,是誰?”

“薛……薛……薛瑞……薛瑞死了。”

簡樸緩了好一會兒,才拍著心口,似把一口氣倒了上來,艱難地把電話裏聽到的事實說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