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世事無常
傍晚時分,雨停了,秋老先生和陳升也回來了,兩人的臉色很難看,特別是秋老先生眉眼都是哀痛,當兩人進了獸醫所看到院裏停放的馬車,還有一些侍衛打扮的陌生人氣定神閑地走來走去頓時驚愕住,兩條腿止不住地發抖,家裏出事了?!
對視了一眼,還是秋老先生定了定神上前對那幾個侍衛拱拱手。
“請問幾位爺在小老獸醫所是有坐騎病了嗎?”秋老先生聲音極其客氣,語氣也極其恭敬,臉上帶著拘謹的笑意,說完,心就提了起來,很緊張又害怕地等著回話。
那幾個侍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秋老先生的身後的陳升,其中一個開口問道,口氣很溫和。
“這位老先生是這家獸醫所的主人?”
“是,正是小老開的,小老接了外診這才回來。”秋老先生忙道,又介紹身後的陳升,“這也是小老獸醫所的人叫陳升。”
侍衛點了點頭,像是不確定該怎麽說,猶豫了一下道。
“我們昨晚上來的,隻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老先生可知道此女?”
秋老先生聞言猜想應該是自己的孫女秋若彤,小心地道。
“實不相瞞,除了小老和陳升外還有老妻和一個孫女,爺所說的應該是小老的孫女……小老孫女乃是鄉下粗野之人,若是得罪了爺……”
“原來是老先生的孫女,小的失禮了!”那個侍衛聽到這打斷了秋老先生的話,恭敬地一躬身,其他的幾個侍衛目光也都跟著恭敬起來。
秋老先生有點納悶,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聽上去好像和孫女有關呢?這時他也看出來了,家裏確實出了事,卻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看著幾個人的態度就知道了,應該還是好事,難道是孫女在自己離開的這兩天醫治好了哪家貴人的馬,這是來道謝了?還是……他胡思亂想著,眼底隱隱現出焦急。
“老先生莫急,我家主子就在那邊的藥堂裏,小的這就代老先生過去見我家主子。老先生請。”這個侍衛很善解人意。
秋老先生心裏七上八下地跟著這個侍衛去藥堂那邊了,見人家沒招呼陳升就叫他去後院給劉氏送信說他回來了。陳升看著秋老先生進了藥堂才忙不迭地往後院跑。
進了藥堂後屋,侍衛叫秋老先生等一等,他進去通報,秋老先生雖在自己家卻像個外來的,可他卻半點惱意都不敢有,太平鎮距離京城不遠,聽的多了、看得多了,對這些侍衛打扮的人敬畏都成了習慣,隻是驚疑地暗暗猜測一會自己要見的人。
“老先生請進。”沒多長時間進去的侍衛打開了門,請秋老先生進去。
秋老先生進了屋看到炕上躺著一個人,臉上帶著病態,身上蓋著獸醫所的一床薄被,但威武十足,英氣俊朗,看那神態就知道不普通,愣怔了下,忙前走了一步,停下,拱手躬身行禮。
“小老見過這位爺。”疑惑又小心地看著對方。
“老先生貴姓?”靖王爺和藹地一笑,“請坐下說話。”口氣卻是十足的主人,還是上位者的那種。
“回這位爺的話,小老姓秋。”秋老先生看了看炕邊的凳子,想了想還是過去伸手拿起退後虛坐了。
“原來是秋老先生!”靖王爺見秋老先生一臉焦急疑惑,也沒有繞彎子,溫言和語地解釋起來,“在下京城人,出門返家遇上幾個賊人,受了傷,又是大雨夜,錯把老先生的獸醫所當成了醫館,這才闖進來,多虧老先生的孫女醫治,叫在下撿回了一條命。老先生孫女年紀雖小,卻是一手好醫術,真是杏林之幸啊!”
靖王爺口氣掩飾不住地對秋若彤的讚賞,
秋老先生卻是聽得目瞪口呆,什麽,自己的孫女醫治了他!
而這時在後院,秋若彤也正目瞪口呆著。
原來陳升來報信說秋老先生回來了,劉氏的病就好了多半,還沒等開口問怎麽沒見到秋老先生,陳升就又說出了一個消息,張玉申淹死了!
秋老先生帶著張玉申到了那個村子醫治完生病的豬,雨還沒下大,秋老先生不放心家裏就往回趕,到底是年紀大了,過河的時候摔倒了,張玉申為了救秋老先生,自己被衝到了水深的下遊,等秋老先生找來村裏的人,雨越下越大,天也晚了,村民誰也不敢去河裏撈人,雨小的時候有一個村民打撈於柴時打撈上了一個人,雖然被水泡的不成樣子了,可帶回去秋老先生還是辨認出這個人就是張玉申。
張玉申是孤兒,也沒有祖墳,救了秋老先生,秋老先生也不能將人埋到亂墳崗子,就打算在當地買一塊地方,把人葬了,葬人的地方不貴,就是一二兩銀子,陳升找去的時候正辦這件事,這也是為什麽到了現在才回來。
秋若彤聽到張玉申死了,頓時就覺得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和張玉申認識七年,常在一起談論藥材,盡管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的感情,可友情還是有的,何況她還知道張玉申對她有別的情分,還托人探她的意思,現在人忽然沒了,她就覺得像做夢一樣,想到往日與張玉申相處的種種,又想到自己的前世,各種情景交疊著,整個人呆滯在那,一個聲音不斷地回響。
“怎麽會死了呢?好好的人怎麽會死了?”
陳升說完這件事又說了前院的那些侍衛,這也轉移了劉氏的注意力,劉氏聽了更是吃驚,前院什麽時候來了人她竟然不知道,轉頭剛想問秋若彤,這才發現秋若彤的異樣,微張著嘴,一手緊緊地捂著胸口,沒有任何表情。
“丫兒!”
叫了幾聲也不見秋若彤應聲,劉氏急了,也意識到是不是陳升的話嚇到了秋若彤,或者是,想到了秋老先生要將秋若彤嫁給張玉申,秋若彤對張玉申也有意思,這下聽到人沒了受不了了,畢竟兩個人從小就熟識,這其中有什麽別的情誼也應該,想到這有點慌,忙叫陳升趕緊尋秋老先生來,陳升風一陣地去了。
秋若彤陷進自己的意識中無法自拔,對周圍的一切都感覺不到,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啪的一聲,臉上騰地火辣辣地疼,激靈了一下呆滯的目光才漸漸清明,但還是一臉茫然地看這前麵的人。
“丫兒!”
是秋老先生的聲音,秋若彤半天目光才聚焦在秋老先生的臉上,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爺爺……”
“丫兒!”秋老先生答應一聲,摟住了孫女。
他正在前院小心翼翼地陪著那個像貴人的病人,陳升風風火火地跑來,不過叫外麵的侍衛給攔下了,陳升隻好在外麵道,快看看丫兒,魔怔了!他忽地就站了起來,想走卻又不敢走,還是炕上的貴人擺擺手,這才趕了過來,當看到秋若彤站在那任憑劉氏怎麽拉扯都沒反應,也急了上來就給了秋若彤一個耳光,將秋若彤抽醒,隻是秋若彤的半邊臉也抽腫了老高。
“丫兒這是怎麽了?”秋老先生搖著她,“怎麽魔怔了?”
“……爺爺……我沒事……”秋若彤徹底清醒,摸了摸臉,火辣辣地疼。
秋老先生很心疼。
“等會抹點藥……”
“你爺爺再不抽下,你就醒不了了!”劉氏撫著胸口,她嚇得不輕。
“你這又怎麽了?”秋老先生注意到劉氏氣色很差,還圍著被子。
“奶奶生病了。”秋若彤說到這也想起前院還住著那些人,秋老先生回來,想必也見到了,再沒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昨晚的事,最後聲音漸低下去,頭也垂下,“爺爺,我知道我不該醫治那個人的,可當時雨下得那麽大,那個人就要……我怕……我不能見死不救,我看過書……就,就那樣了,爺爺,我錯了……”
救人她並沒有後悔,隻是有點後怕,那個人不是身份不簡單,一旦自己失手,那責任可不是自己想象的,也許還會給家裏人帶來災禍,還是太莽撞了。可……還是不後悔。
劉氏和一邊的陳升是睜大眼睛一副驚呆狀,秋老先生因為事先知道有了心裏準備,臉上隻有沉肅,複雜,半天沒說話。
“丫兒,你什麽時候膽子這麽大了!”劉氏看上去很害怕,“你和你爺爺學的是獸醫,不是醫治人的,那不一樣啊!”
“我知道……”秋若彤頭垂的更低。
秋老先生這時歎了口氣,很無奈。
“丫兒,爺爺問你,你可知道那些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他沒說……我看他們不像普通人。”秋若彤想起那個受傷的人氣勢威壓,不但不是普通人,而且還可能也不是普通的貴人。
秋老先生眉頭緊鎖,劉氏聲音也不禁壓低了。
“那還是不要他們留在這裏了吧?”
秋老先生一臉擔憂點了點頭。
“一會我去說,咱們這畢竟是獸醫所,不方便的,就……介紹給周大夫吧。陳升,這件事不要說出去。”頓了頓又叮囑陳升。
“表叔放心,我知道輕重,連家裏人也不會說的。”
秋老先生知道陳升老實,對他很放心,打發他去把獸醫所掛上出外診,暫時關門的牌子,等打發走了那些人再開門,然後摸著秋若彤的頭,語重心長地道。
“丫兒,爺爺知道你學醫很有天分,可你要記著,獸醫和人醫是不一樣的,隔行如隔山,人命關天,就算是對方是小老百姓也不能任性啊!”萬一醫治個好歹,人醫也就罷了,一個獸醫越行那可是罪加一等!
“是,爺爺,以後我不會了。”秋若彤知道秋老先生這是為自己好,心裏一暖,使勁點頭。
“再不能有下次了!”秋老先生又加重了口氣。
秋若彤又是使勁點頭。
“剛才你是怎麽了?”秋老先生想起剛才秋若彤的魔怔來。
“我……我聽陳叔說,申哥……沒了……”
秋老先生立時神情黯淡下去,摸了摸秋若彤的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丫兒……”劉氏道,“申哥是好孩子,為了救你爺爺,他是咱家的大恩人……”劉氏說到這看著秋老先生才感到一陣後怕。
“沒事了!沒事了!”秋老先生抹了把臉,他收養了張玉申這麽多年,突然人沒了,還是為了救他,想想就覺得難受窩心,“……我去前院把那些人送走!”
秋若彤看著秋老先生弓著腰出了門,看上去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再轉頭望著劉氏,兩鬢斑白,臉上縱橫著皺紋,不知不覺這一世與她最親的人都老了,忽然想到,假如張玉申沒救起爺爺,那……她隻感到渾身一冷,不敢想下去。
“丫兒,去給奶奶倒碗水。”劉氏見秋若彤臉色慘白,猜到一定又想張玉申了忙道。
秋若彤把水端給劉氏,劉氏喝了嘮叨著。
“我都忘了問你了,那個受傷的是個男人吧,你一個女孩子,還未出嫁,著穿出去不好聽啊……”本想著找些話轉移秋若彤的注意力,可說到這才意識到該好好叮囑叮囑秋若彤這方麵的事。
(本章完)